Be Water My Friend 談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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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學習」這個課題一直有濃厚的興趣,尤其是近兩年來,對攀岩的投注,目標從視攀岩為活動(activity)轉變成運動(sport)後,更是積極想找方式讓自己成為更好的攀岩者。從小我在體育的表現上,說不出色是客氣,其實該說是很糟。從來不覺得自己能成為運動員,但這個觀念也逐漸被深信—只要「找對方法,肯花功夫,」任何人都可以在選擇的領域上出類拔萃—的我反覆質疑。不過究竟要用什麼樣的方法?花多少的功夫?還在持續摸索中。而學習怎麼學習本身,十分有趣,讓人樂此不疲。

最近看了一本書,Josh Waitzkin寫的《The Art of Learning:An Inner Journey to Optimal Performance》,會與這本書結緣,也是在學習「學習」這條道的閱讀中,見到他人推薦的。大塊文化有中文譯本《學習的王道》。(博客來連結: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445494

作者幼年善奕,在西洋棋上有傑出的成就,在書中他提及因為父親描述他的著作被好萊塢拍成電影,還年輕的他不懂得怎麼與成名自處,而走上了太極這條路,後來精修太極,也在比賽中取得相當優異的成績。許多人對於他在兩項看似毫無關連的領域都走上頂尖,嘖嘖稱奇,他自省也許自己是懂得學習吧。這本書是他的自傳,與對學習的分享。

我不懂西洋棋,也不懂太極,但是讀得津津有味。

(可惜最後一章結束得有點弱,難道洋人非得要寫成功故事才好結束嗎?該章描述在台灣太極世界錦標賽的勝利,但是似乎他有些誤會?好奇google了一下,果然看到另一方說法:http://www.cttaichi.org/articals.php?search=6

不過對我來說,閱讀這本書重要的還是讓我觸機整理了一己對學習的想法,許多以往在其他書上讀到的片段,以及個人經驗藉此又有了另一層樓的連結。以下是我的整理。

1. 反覆練習基本功到內化(repetitions→internalization)
2. 衝破基本功的限制,允許創意和例外,視失敗為契機
3. 執行時軟性的專注(soft focus)
4. 休息,放下,當下
5. 系統化靈感(theorize inspiration)

一條一條論述如下:

1. 反覆練習基本功到內化(repetitions→internalization)

我一直覺得基本功很重要。

如果要從這一層的基本功,進階到下一層,必須反覆練習到內化,變成心理學家說的unconsciously competent。開始練習的時候,一定會笨拙,一定會掙扎,都是必經的過程,因為腦袋瓜一直在想該怎麼做。但是反覆練習後,腦圖(brain map)就成形了,終究會變成連想都不用想就做出來的內化。也就是說,計算過程被移到背景執行了,不再佔用少量的記憶體空間。也就是時候練下一層了。

學騎腳踏車是個很好的例子,教的人也許說破嘴皮,怎麼握桿、保持平衡、眼睛看向多遠的前方等,這些都是很好的提點,但是學的人還是得一直摔一直摔,慢慢得不用再想怎麼握桿,不用再想身體要偏向哪裡,要看哪裡?因為都在練習的過程中慢慢內化了,然後,突然就會騎車了。悟了。

記得高二時,不知道為什麼不喜歡物理老師,上課就都不聽講,段考考了不及格,當時真驚呆了。只好在家裡拿習題大全,老實的一題一題做,不知道做到哪一題,突然覺得悟了,就把習題本丟了,也重新喜歡上物理老師,之後物理就都可以考不錯的成績。

所以基本功究竟要練習到什麼樣的程度呢?自己是會知道的。

推薦書單:
The Brain That Changes Itself: Stories of Personal Triumph from the Frontiers of Brain Science by Norman Doidge(這本書真的很好看)
Peak: Secret from the New Science of Expertise by Anders Ericsson & Robert Pool(這本講關於deliberate practice的研究)
Bounce: Mozart, Federer, Picasso, Beckham, and the Science of Success by Matthew Syed(作者是傑出桌球手,文筆相當好)

2. 衝破基本功的限制,允許創意和例外,視失敗為契機

熟練基本功之後,別被基本功束縛,讓基本功成為滋潤創意的土壤,允許自己出錯,允許例外。

讀《笑傲江湖》時候,我最喜歡的段落都是令狐冲與劍的橋段,最精彩的大概是在思過崖同風清揚學獨孤九劍。當時風清揚先是提醒令狐冲任意使劍,要令狐冲把他說的華山劍法連成一氣,慢慢的,進階到料敵機先,無招勝有招等。畢竟熟讀唐詩三百首,不能自出機杼,成不了大詩人。只能停留在「不會做詩只會吟」的階段。

不過這裡我要為岳不群叫個屈,畢竟是岳不群要求嚴格,讓令狐冲的基本功都能一絲不苟的做到精準,奠下了基礎,書中有描述令狐冲連想都不用想,就隨手連使好幾次有鳳來儀,沒有反覆練習過是不可能的。只是令狐冲已經到需要能指導他進入下一個階段的導師了。

讀《紅樓夢》香菱學詩,黛玉也是要她下基本功,什麼王維、杜詩,「凡我選了,盡數讀了。」後來香菱還書問問題,說是平仄和對仗看書中也不是處處都守規則的,黛玉說只要詞句新奇,就不要管那些限制。這就是衝破基本功的束縛,展現個性。

但衝破束縛,就要勇於嘗試新想法和作法,錯了,或失敗,是常態,讓它變成養分。我還記得第一年在台大資訊系,應該是許永真老師吧,說同學們有的可能還沒接觸過電腦,她勉勵大家不要怕,最多就是關機重開。讀過本料理書,也說嘗試新食譜,最壞的結果就是不能吃。其實失敗真的沒什麼。

3. 軟性專注(soft focus)

執行的時候,維持軟性的專注。專注(attention),是很稀缺的資源,要用在刀口上。

《學習的王道》裡頭有個有趣的故事,高手對決,決勝負可能就在眨眼間發生,所以他練習到專注在敵手的眨眼上,破綻就在對手開始眨眼的那一瞬間。當只需要專注這麼小的事情時,眨眼這件事現實上發生得很快,在專注者的腦海中發生得很慢。論心流(flow)的研究中就多得是這樣的例子。

一般人在非常時刻也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我有次和朋友結束約書亞樹的攀岩行程要回洛杉磯,朋友走尖峰共乘道,車速很快,突然一直停擺的右道某台車異想天開的插進共乘道。那時候,坐在乘客座的我已經可以看到即將來的撞擊,盤算安全氣囊是否會爆開,會傷得多嚴重等。朋友則在千鈞一髮之際,覷到左側有足夠的空隙,而閃過了那台車。事後我和朋友聊起,兩人都道,當時的狀況都像慢動作一樣的一格一格出現,實際上卻也許只過了數秒罷了。

關於軟性專注,我覺得東野圭吾在《畢業—雪月花殺人遊戲》中描述劍道的段落講說得非常好,引用如下:

「人類再怎麼努力,精神頂多持續集中幾分鐘,即使自以為全神貫注,事實上只是以很短的周期反覆著精神集中與渙散。集中精神一段時間之後勢必會轉回散漫,這時無論攻擊或防守,都會出現破綻。因此,真正需要的並非持續全神貫注,而是訓練自己保持在一種隨時可集中精神的準備狀態中,這就是我說的『放鬆』。」

而上述的放鬆,就是這段所謂的軟性專注。但是一樣的,意識只能專注很少的量,其他事情必須在背景(非意識)下自然的發生,這就又回到基本功內化的重要了。

推薦書單:
The Rise of Superman: Decoding the Science of Ultimate Human Performance by Steven Kotler
The Inner Game of Tennis: The Classic Guide to Mental Side of Peak Performance by W. Timothy Gallwey

4. 休息,放下,當下

休息是很重要的。充足高品質的睡眠對學習的助益太大了。人變得更強,也是在受挫折後(stress),休息恢復時,為了面臨將來更大的挑戰而做出的因應(adaptation)。小時候,自己比較會的就是讀書考試吧,也許要歸功於我真的很喜歡睡覺。當時在家溫書的方式,是讀完後,躺在床上,閉眼在腦海中用自己的方式理一遍,然後就進入甜蜜夢鄉。而這方式真的很有效,大量減少重複溫書的時間。

《學習的王道》提到比賽時,有機會就要放鬆,讓自己得到休息(他還建議培養進入放鬆狀態的routine)。書中描述的經驗讓我想起當年為了逃避媽媽的壓力,採用哥哥的建議逃往美國。為了申請學校,必須考GRE,考試的那一天,早餐桌媽媽也許是心情不好,用了情緒勒索的招數。我不想影響考試,忍住不回嘴,但還是淚流滿面。到了考場,有三個項目,前兩個都不知道究竟怎麼作答的,休息時我跑到洗手間,看著自己說,放下放下,你就剩下最後這個項目了,然後用冷水潑臉,回到考場似乎就能正常發揮了。

有的時候休息其實只是要身心放下不相干的,注意當下就好了。高三那年第二次全台北區模擬考,考題特別難,化學卷發下來,一掃我就知道做不完,於是心想,做不完就做不完吧,專注在有做的都拿分就行了,鈴聲響起,非選擇題四十分只做了三十二分,但也拿了三十二分。這比以往覺得題目簡單,估計有時間從容驗算,結果發現大部分的題目都粗心算錯好太多了。

推薦書單:
Why We Sleep: Unlocking the Power of Sleep and Dreams by Matthew Walker
Presence: Bringing Your Boldest Self to Your Biggest Challenges by Amy Cuddy

5. 系統化靈感(theorize inspiration)

思考某個課題久了之後,總是會在某個契機神來一筆,也許在蹲馬桶的時候,突然解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方程式。之前苦苦掙扎,後來只好放個十天半個月都沒碰的抱石問題,這天突然就飛簷走壁輕鬆爬掉。這就是一般說的靈感,靈感不是真的神來一筆,認真想一定有跡可尋。值得投資心力找出讓靈感重現的理論基礎,不用再靠運氣。

關於這一點,我覺得金庸在《倚天屠龍記》最前頭描述張三丰那一段描述得很好,引用如下:

「某一日在山間閒遊,仰望浮雲,俯視流水,張君寶若有所悟,在洞中苦思七天七夜,猛地裡豁然貫通,領會了武功中以柔克剛的至理,忍不住仰天長笑。

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大宗師,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所載的武功相發明,創出了輝映後世、照耀千古的武當一派武功。」

最後,用李小龍著名的Be Water My Friend與大家共勉之

沒有什麼話是心照不宣的,尤其是愛

Six Shooters, Indian Creek

Six Shooters, Indian Creek

秋天到了,Dave和我像往常一樣來到猶他州東南部的旅遊小鎮Moab,拜訪好友John,並進出Indian Creek攀岩。

10月9日週一在John的飯廳工作到頗晚,覺得該休息了,明早還得進Indian Creek呢。走進停在車道上的Magic,卻見Dave神情凝重。「怎麼了?」我問。「Hayden Kennedy死了。」我冒出一個F字,「不是真的吧?」立即從口袋拿出手機開始在網上狂搜資料。

網上的消息不多,只見到幾個Hayden Kennedy的朋友在臉書或是Instagram貼出照片和影片,但搭配的文字和表情都很不妙。唯一能捕捉到的蛛絲馬跡是蒙大拿州、越野滑雪、雪崩、哭泣、永遠愛你。Kennedy和女友似乎觸動雪崩,一個半埋,一個全埋。我以為Kennedy是全埋的那一個。

「Fuck、Fuck、Fuck。」我恨恨地說著。Kennedy二十七歲,但在攀登上有卓越的成就,出身於攀登世家,父親Michael Kennedy曾擁有《Climbing》雜誌,也是《Alpinist》多年的主編。Kennedy很低調,沒有社群帳號,發表在媒體上的文章,兼具感性和洞見,幾乎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也許和父親以及父親友人的潛移默化有關吧,他看得多了,體會與詮釋也與他人不同。這是攀登界的重大損失。那晚我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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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在Indian Creek攀岩沒有訊號,週四休息不攀岩,就近到南方的Monticello的圖書館上網工作。「Hayden Kennedy是自殺死的。」我從手機裡看到這個消息。趕緊上網翻閱新聞,原來被全埋的是他的女友Inge Perkins。根據Gallatin National Forest Avalanche Center的報告,兩人都帶著越野滑雪該帶的訊號器、探雪棒、和鏟子(avalanche beacon、probe、snow shovel),Kennedy被半埋後能自行脫困,把訊號器轉為搜尋模式,但卻毫無回應。Inge的訊號器放在背包裡並沒有打開。盲目挖掘好久之後,他離開事故現場。寫下詳細的報告最後讓搜尋人員找到Inge的遺體,但根據他父親發出的公開聲明,「他承受不了失去生命夥伴的痛苦」,自殺了,「我們尊重他的決定。」

攀登與戶外的所有媒體都很輕柔的報導這個消息,寫出事實但不特別強調或用任何帶有情緒性的字眼寫Kennedy的自殺。對我而言,這是回應Kennedy父母的公開聲明,他們「尊重」孩子的決定,這句話包含多大的愛,我們怎麼忍心再用旁觀人的道德觀呵責他們的兒子。

但其實我根本就傻了,不知道該怎麼想,如果類似的事情發生在我和Dave身上,我會不會做出類似的事情?我沒有答案。更何況,除了失去伴侶的痛苦,萬尋不著的焦心,Kennedy可能還有深深的內疚,為什麼開始時沒有互相檢查兩人的探測器?為什麼不多分析雪況?為什麼?套句Dave的話,這就好像他垂降後拉繩時扯下大石砸死同伴,是的,時也命也,但怎麼可能不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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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Dave一整天在圖書館待到關門的七點鐘,回到Magic,開回Indian Creek的營地,煮晚餐時,他說有話要跟我說,果不其然,他是要談這件事,他想得跟我一樣。我說,「我從來沒有明白跟你說,但如果在山裡我喪命了,請你活下去,」他輕輕回說,「妳也是。」我們莫不作聲了好一會兒,我笑說,「你活下來,至少可以幫我寫個傳什麼的。」

以往的我常嘲笑Dave,如果我與他人搭檔或是獨攀,他總拿望遠鏡緊張地觀看,盤算各種出錯的可能。他不想用愛綁架我,也鼓勵我在攀登上更進一步,但對於攀登風險過份清楚的他,又難以不擔心。直到這次風河山野區的穿越旅行,我才有更深的體會,在許多技術性不高的路段,因為效率也因為安全兩人都solo,我對他說「看你solo比自己solo還可怕,就算是超級簡單你絕對不會fall的路段也一樣。」他輕輕地說,「我也是。」

沒有什麼話是心照不宣的,尤其是愛。要大聲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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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引用Kennedy死前不久剛發表在Evening Sends網站上的The Day I Sent系列《The Day We Sent Logical Progression》裡的話

「I see both light and dark in climbing. Through this recognition, true learning begins and a full awareness of the brevity of our time becomes clearer. It’s difficult to accept the fact that we cannot control everything in life, yet we still try, and maybe our path changes to something totally unexpected.」

(快譯:從攀登我看到光和闇。有這樣的認識,真正的學習開始,也更加清晰地意識到個人存在的短暫。很難接受人們無法掌控生命中的所有事物,但我們依舊嘗試,或許走出完全預期之外的生命之路。)
「Climbing can be an incredible catalyst for our growth. But I am beginning to realize that there’s a certain danger in making climbing the singular focus of your life because it can actually limit the opportunity for growth and reflection if you don’t stop, pause, breathe, and reflect.」

(快譯:攀登能是促進成長的驚人催化劑。但我開始意識到,只專注在攀登上是很危險的,如果不停止、暫歇、呼吸與反思,會限制成長與反省的機會。)

2. 回到Moab,和John談起這件事,他說Inge是他大學朋友的女兒(Inge今年23歲)。他一說,我猛地想起來,他以前曾經談過和一個女孩兒攀岩,被這女孩兒的運動能力大為驚艷的故事。他搖搖頭,「這女孩兒可以說打從娘胎就開始滑雪,父親也曾經與雪崩擦身而過」,接著,他輕輕喟歎,「不是Hayden的錯。」

曾經看過Evening Sends的主持人Andrew Bisharat在Ueli Steck死後寫的文章《Fear and Judgment in Risk and Death, Thoughts about what happens when climbers die》,裡頭有一段話讓我印象深刻

「When it comes to making sense of senseless death—and really, aren’t all climbing-related deaths “senseless” in hindsight?—what we’re “allowed” to say publicly is often very different from what we tell ourselves privately or whisper in confidence to those whom we trust.」

(快譯:當嘗試理出不該發生的死亡的脈絡──但,哪一個攀登相關的意外事後看來都是不該發生的──我們能在人前講的話,經常都與私下的自語或與低聲告訴信任的聽者的版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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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讓自己與重要的事物相逢

Valley of the Gods, Bears Ears National Monument. Photo: David E. Anderson

Valley of the Gods, Bears Ears National Monument. Photo: David E. Anderson

雖然我自以為已經相當數位化了,過去幾年累積起來的手寫札記還是相當多。還記得gmail剛出來時,有個口號是「你再也不需要刪除一封郵件」,也許數位儲存愈來愈便宜,搜尋功能愈來愈強大,住在露營車上卻沒有這種餘裕,東西堆起來,就得重新審視其必要性,去蕪存菁之後斷然捨棄創造新空間。

一頁一頁翻下去,看到四年前的自己居然記錄每天攀爬的每條路線,先是該條路線客觀的描述,然後對自己攀爬的評論,哪裡做得好,哪裡可以再加強。然後再翻了幾頁還有對攀岩的感觸,以及讀書記下來感同身受的引言。

我寫著「攀登真是件平衡對稱的活動,愛著外界客觀的美麗,找尋自己內心的世界」然後好像為自己的話下註腳似的,記下一位登山家Tom Hornbein的話:

Existence on a mountain is simple. Seldom in life does it come any simpler: survival, plus the striving toward a summit … It is this simplicity that strips the veneer off civilization and makes that which is meaningful easier to come by.

(小Po簡單翻譯:山裡就是簡單。生命中難得有比這更簡單的了:生存,努力站上山頭…這份簡單剝除文明的虛飾,讓我們容易與重要的事物相逢。)

House of Fire. Bears Ears National Monument. Photo: David E. Anderson

House of Fire. Bears Ears National Monument. Photo: David E. Anderson

從二月底回到美國,開始以健行為主題的旅行,除了開始的北加州的紅木區外,後來還是環繞著我最熟悉也最愛的西南荒漠,目前人在猶他州的摩押(Moab)。這一陣子因為川普命令美國內政部長檢視國家紀念區(National Monuments)的「正當性」,想知道過去的總統是否濫用文物法(Antiquities Act)。特別又針對熊耳(Bears Ears)以及大階梯(Staircase-Escalante)這兩處,個人認為講白了就是這兩處有油頁岩的經濟價值。

因為攀岩,我在熊耳境內的印第安溪峽谷花了很多時間,這次又在Grand Gulch健行,看了許多古文明的遺跡,這麼美的地方,就只值得短暫的經濟利益嗎?由於想深入了解健行到的地方,也讀了許多西部的書,主題包括探險、歷史、政治等,最近正在看得書Cadillac Desert,很讓我瞠目結舌,這本書講述美國西進的土地和水利政策的歷史。其實如果來一趟美國荒漠,就知道這裡真的沒有那麼多水。我個人並不反對開發。只是開發就牽涉到錢,貪念和野心的結果常造成肥了不該肥的人,犧牲了升斗小民,然後再不斷使用全民的稅金修補破洞。

Big Man Panel. Grand Gulch. Bears Ears National Monument. Photo: David E. Anderson

Big Man Panel. Grand Gulch. Bears Ears National Monument. Photo: David E. Anderson

人真的需要這麼多東西嗎?我還記得一集Star Trek,二十四世紀的畢凱艦長被一個從十九或是二十世紀的人質詢「你們現在的人不累積財富,那你們生存的目的是什麼?」畢凱說「我們致力讓自己更好。」

其實最早因為攀岩到處旅行的我,眼中看到的多是目標,像是路線的難度,我可不可以爬完,下一條又該爬哪條路線云云。我現在還是會看目標,但絕不會忘記欣賞周遭的美景,然後笑以前傻傻的自己怎麼沒有關注這麼棒的景色。

生活真的可以很簡單,而因為簡單,才容易與重要的事物相逢。

這部影片,是Dave去年製作的,美麗迷人的Indian Creek,也是屬於Bears Ears National Monument。(中文字幕)

走路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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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天母古道的階梯往上,前方穿著New Balance粉紅跑鞋的健行客,瞪著左手邊的農地,驚呼:「啊,牠是不是死了」,我快步上前,兩個下行的女孩也圍上來,指點著一隻橘棕黑雜色的小貓。

「我每次都看見牠的,昨天還好好的。」粉紅跑鞋女士擔心的說。「怎麼辦?」

「昨天?」我心頭正疑惑她是不是天天來這兒健行時,小貓驀地翻了個身,打了個噴嚏,又滾回牠「詐死」的睡覺姿勢。

「貓咪就是愛睡覺。」我咧著嘴笑開了,掩不住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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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行,天候還早,沒有遇到呲牙裂嘴的台灣獼猴,卻在紗帽路旁見著粗壯的蕨類、早開的杜鵑花、嬉戲的白蝶、享受春意的瓢蟲情侶。感覺怎麼這麼好?我想,我也喜歡健行的滋味。就算天天來健行,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在美國留學期間才接觸戶外活動的我,開始也是從健行開始,專注於攀登活動之後,就很少自發性的健行了,健行到哪裡去呢?有岩壁嗎?走路這麼好玩嗎?

攀登界有個術語叫做”approach”,意指從車子(或營地)出發到起攀處的那一段路。我常聽的一個攀登podcast,The Enormocast的主持人Chris Kalous常說”hiking is an approach to nowhere.”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贊同的不行,說:「要不是為了要攀登,才不願意背這麼重的東西,走那麼遠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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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底因為子宮肌瘤過大,剖腹處理,醫生說保守起見,半年內不要攀登。雖然自我安慰半年並不長,不敢說沒有沮喪的心情。聽說走路不但能夠幫助恢復,也是這半年內最好的運動,出院回家之後,每天都會出去走一走。

慢慢的走路的時間愈來愈長,這份「成長的感覺」相當好。

動刀前,我不可能會為自己能「連走三十分鐘」感到驕傲。但這一陣子,看身體從進出計程車都困難,到走十分鐘、十五分鐘、三十分鐘。我想更進步,走得更穩健更遙遠,對於我的要求,身體大聲且清楚的回應,這聲音真好聽。

我不是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開始攀岩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後來似乎變成不管怎麼努力要求,身體的回應緩慢,我還常懷疑沒有回應。其實身體再誠實也不過了,是自己需要更專心聆聽,換種方式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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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附近亂走不能再滿足我之後,開始往上走,往下走:軍艦岩、芝山巖、忠義山、指南宮、四獸山、天母古道,我走進綠意裡,走進香煙氤氳的寺廟裡、走過台灣藍鵲的嬉鬧、走過硫磺染黃的溪流、遙看臺北盆地的夕陽、燈光閃爍的夜景。

過程中我回憶到2015年感恩節前夕在猶他州的印第安溪峽谷(Indian Creek Canyon),計畫當天連爬兩座高塔─南左輪和北左輪手槍(South & North Six Shooters),總攀爬高度只有七段繩距,但因為沒有四輪驅動的車子,所以當天走了很遠,粗估走了幾乎20公里的”approach”。那時候有嚷嚷怎麼沒有皮卡車(pick-up truck),但回憶起來走在蒼茫的紅色沙漠裡,其實是很舒服的,前方掛著細細的彎月,兩座高塔夜裡的剪影窈窕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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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後,我在台北的郊山下,對那時的繩伴和現在的走伴說,「你不覺得那時走路才是最棒的旅行方式嗎?」

走路是緩慢,但才不容易錯過美好的東西。

保持那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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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為攀登雜誌《Alpinist》的On Belay專欄,寫了一篇文章,On Belay專欄基本要求作者以攀登經歷為經,來引出作者對攀登的理念,可以是為什麼走上攀登,或者是該攀登引發作者哪些對人生的思考等。雖然文章以第一人稱行文,編輯非常要求給予讀者足夠的空間閱讀、思考、以及體會。也就是我不能直接把結論一翻兩瞪眼的寫出來,而需要以描述的方式,讓讀者腦海中能夠浮現出畫面,進而感同身受。

還記得在開始的草稿,有一段我比擬研究和攀登,我是這樣寫的:

探索未知是研究和攀登共同的核心價值,也是兩者吸引我的地方。

編輯說,他很喜歡這樣的比擬,但是這句話太簡單、抽象了,需要我再深入描寫一番。

雖然我在學校裡做了多年的研究,但是具體的將研究這檔事圖像化還真是難倒我了,我最後描述了研究和攀登帶給我的類似感覺。

我描述研究時有新發現、新想法的興奮,實驗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不管哪一種結果都對人類共同的知識庫做出貢獻,而這股向外的好奇心給我確確實實活在世界上的篤定感。到未知的地域攀登也是一樣,而攀登必須用自己全副的身心而非電腦來從事實驗,存在感也加倍。

人類全體的知識庫不是憑空得來的,回首十年前社會已經和今日大為不同,因為這十年來眾人站在過去的基礎上,繼續往外擴展。這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註腳。

偶爾,我有種知識傳遞的方式實在太落伍的感嘆,如果可以和別人的頭一碰,彼此就可以完全吸收理解對方的知識庫,那麼文明的演進是不是會更精彩?不管怎麼說,我個人相當肯定探索未知的價值。也因此當初看到NASA研究員寫的「為什麼探索太空」這文,非常感動。

這一篇文章是1970年Ernst Stuhlinger博士回覆給Mary Jucunda修女的信件,針對修女的提問:地球上有這麼多瀕臨餓死的孩子,為什麼還花那麼多錢探索火星?博士的回覆相當誠懇(閱讀全文,請參考以下的連結:英文《Why Explore Space?》中國譯言網的中文翻譯《為什麼要探索宇宙》)。

裡頭有一個小故事,數百年前一位富人用錢周濟窮人,同時並贊助一個喜歡研究鏡片的個人。村民對富人贊助該人「沒用的興趣」感到憤怒,認為錢沒有用在有價值的地方,但是後者的研究最後成就了顯微鏡,推進了醫學的發展,救了無數人。

當然那個人的研究最後證明是「有用」的,也許有人會說,太多研究都是無用的,浪費錢而已。但是我也不會否定那些「無用」的研究,因為探索未知這件事本身就是擴展人類集體的知識庫,誰知道這塊多出來的知識,不知道多遠的將來,會被某人用在有用的地方呢?

攀登也常被斥為無用的行為,許多攀登者也常自嘲自己不過從事著無用的嗜好。但是回首攀登史,許多為了克服山區氣候以及險峻地形而發展出來的技術和裝備,也大量用在他處「有用」的地方,而探險者對極地苔原的科學研究也豐富了人類的文明。而回到攀登本身,當攀登者對於眼前的目標盡力,而從努力的過程中得到成長時,也可以帶給自己和所處的社群正面的力量呢。

攀登如此,許多其他的個人嗜好亦如是。

Szu-ting Yi climbing Eagle Peak East Siguniang Range  Sichuan China

Szu-ting Yi climbing Eagle Peak East Siguniang Range Sichuan China

關於山難的一些雜亂想法

 

四姑娘山

四姑娘山

一月四日,終於好不容易調好時差,七點半鐘才在侄女們的話語聲中睜開矇矓的雙眼,順手拿過床邊的手機,習慣地看看emails、臉書是否有私人訊息、打開微博的app,不一會睡意全消,整個螢幕被一條四姑娘山難的消息洗版。我坐起身來看著Dave說,「暈暈狼帶的隊伍出事了。」

暈暈狼是邀請我們在2013年九月去攀登大仰天窩峰的中國攀登者,他開設的公司組織了雙橋溝中的尖子山攀登,在下降途中,固定點失敗,同行的一個女子墜落身亡。目前事故的原因不明,只能靜待報告。

因為心情震動,我和Dave、哥哥、嫂嫂都聊了好一陣子才開始當天的作息。但是這件事卻一直在我腦海裡頭,揮灑不去。不是因為認識死者,而是因為對山難這件事情的思考已經在我心中累積到可以滿出來了。就好像以前在中國童話中讀過的受氣筒的故事,筒子滿了就該炸開了。

還是小孩子的時候,覺得死亡這件事很遙遠,但是年紀慢慢大了,開始有認識的人,甚至朋友、親戚走往另一個世界。

剛開始攀登的時候,理性上知道有意外這件事,但是在開始的時候,對攀登的企圖心和仍然沒有看聽到真正近距離的意外的缺乏經驗,讓我當時對於意外的敏感度還是留在看意外事件簿的溫度。慢慢地,就好像小孩子長大一樣,有認識的人,朋友的朋友,遭到過嚴重意外,有的走了。

一個我很喜歡的Dave和我的共同朋友,超級正向,曾不幸地被不負責任的駕車人撞得背殘,長久的復健後,雖然還是不能久坐(無法坐長程巴士或是飛機),但是仍然在戶外活躍的很。我非常佩服他,一次Dave告訴我他在車禍之前曾經有次慘重的戶外意外。

他和朋友去阿拉斯加攀登,繩隊在接近的路途遇到嚴重雪崩,整個繩隊被掃了幾百公尺,他也被雪埋住了。同繩隊的同伴幸運地只受了小傷也沒被埋住,順著繩索找到他的位置,把他挖掘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嘴唇都青紫了,但是最壞的是在雪崩墜落的過程中,他骨頭斷了,不能動彈。在阿拉斯加那種地方,要把一個不能動彈的人運出去是很耗功夫的。做戶外救援的都知道,救人可以、不能把自己也陷進去。那時候他跟他朋友說,不要管他了,要他們自己去求生。他朋友硬是不理,想盡辦法也把他弄了出去。

Dave在攀登界已經超過三十年了,這種令我咋舌的故事他可不只有一個。我知道攀登有風險,要學習怎麼面對風險,但是談到風險,他比我知道的更是清楚。我在理性上的了解可能不輸他,但是這種事情不是只有理性的了解就夠了。

還記得2012年我們攀到了喀麥隆山的山頂,遇到閃電,他居然談笑風生地告訴我不要緊張,整個下降的過程還提醒我要記得吃東西喝水,能量才不會很快地消耗殆盡。這簡直就不是平常的他,不是說他不會在緊急情況處之泰然,而是有點迪士尼似的處之泰然,過份夢幻。

終於回到了帳篷,隔天早上我回想那整段攀登的過程,我跟他說:「沒有你,我做不到。」他跟我說,其實那時候是他整個攀登生涯中最害怕的時候,他就是生怕我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以前和朋友搭檔,當然也不希望朋友出事,但是從來沒有一刻那麼害怕過。但是他說不能顯露他的害怕,當時他覺得連談都不可以跟我談,就怕我分了能量真的會出事。

以前我只有在練習救援或者是閱讀山難事件簿的時候會假想事故,從那時候開始,我偶爾會想若是我們在山裡發生了什麼事,該怎麼辦?我最害怕的倒不是萬一我發生了什麼事,而是萬一Dave發生了什麼事。因為若是他受了很嚴重的傷,我自忖只有將他留在原地,獨自去找救援,甚至獨自求生。我真的有這樣的心理強度嗎?每次想到這裡,都想如果要有人出事,還是我好了。但是我知道我沒有想完,這樣的假想練習沒有完成,要是真出事可能就來不及想了,可是我還沒辦法繼續想下去。

可能很多人會問我,對山難想這麼多,為什麼還攀登?我說,我可以給你一個回答,但是連自己都不會滿意。

是的,我知道不管我怎麼樣「正確地」面對登山這件事,熟練了多少的技巧,學習了多少攀登的相關知識,我還是有可能在某一個進退的關頭上,做了錯誤的決定。也有可能在錯誤的時間到了錯誤的地方。但是我沒辦法因為某一件事有風險,就選擇不去做?那麼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風險,我是不是該背對所有的風險,可是這樣我怎麼看到真正的世界?

Alex Honnold,一個美國(現在全球)知名的攀登者,最為人熟知的就是他獨攀(表示不用繩索)了許多規模巨大的路線。在Honnold 3.0影片中,記錄了他在一天之內連續一人攀登優勝美地三座知名的大牆路線。在影片中,他說如果哪一天他墜落了,他知道「有人會說他死得其所,有人會說他愚蠢。」我忘記他後來還有沒有說什麼,但是他選擇做這件事,其實我無從置喙。雖然我希望他千萬千萬不要死在獨攀上。

攀登風格?可以當飯吃嗎?

Leo Houlding's The Prophet

Leo Houlding’s The Prophet

昨天剛翻完Leo Houlding幾年前在美國攀登雜誌Rock and Ice上的一篇文章「The Prophet」。這篇文章很長,第一次閱讀的時候,是好幾天一段一段的看完的,還記得當初讀到中間後面的一個段落,「提著幾百公尺的繩索,走到El Cap上頭,開始一場狂野的單人垂降。」我痛哭失聲。我強烈地把這篇文章介紹給中國的戶外探險雜誌,終於他們準備要刊了,所以我這幾天趕著翻譯,結果翻到那個段落的時候,我的眼淚還是飆了出來。

在攀登的世界中,有很多不從事這個運動的人不了解的堅持,其實就算在這項運動的人也未必了解或同意。其中有一個堅持,叫做「風格」。

先跟大家談談一個最常見的風格爭議:也就是在建立路線中,「從下而上」還是「從上而下」的辯論吧。前者基本上是從路線底部,只能在地面上看,然後開始先鋒,一路在岩縫岩洞等岩壁上的天然破綻放保護,最後登頂建立路線。後者則是在路線上方架設固定點之後垂降下來,一邊垂降一邊可以預演動作,看看保護可以放在哪邊,最後再從底下先鋒上去。

這兩者究竟有什麼差別,就是後者大大地移除了「未知」的這個因子,如果後者建立的是運動路線的話,更是把保護點全部都用bolts打好了。那麼兩種作法冒的風險差距更大了。換句話說,後者比較「安全」。

傳統上而言,攀登都是從下往上的,攀岩從登山活動分出來而專業化,而當初登山運動則由往大自然的探索而來,登山就是要走進未知,所以延續下來的攀岩運動當然也要朝未知邁進。運動攀岩剛興起的時候,很多傳統派對它嗤之以鼻,認為sport climbing is neither,既不是 sport 也不是 climbing。就是因為運動攀岩的路線都是從上往下而建立,而保護點都用bolts打好,攀岩者只需要關注自己攀爬的動作,不用擔心很多風險因子:比如說找不到地方放保護等(傳統上只能在岩面上有縫有洞的地方放保護,有可能在空白的路段大段無保護(runout))。

我是由登山開始進入攀岩的,一開始我的目標就是走到山裡去,所以我一開始就是學習傳統攀登,對於傳統的攀登風格相當認同。談到這裡,我不是要說運動攀岩的風格不好,其實運動攀登大大擴展了人體可以攀登到的難度的等級。但是這不是這一篇文章要聊的。

我要說的是,當你在什麼樣的環境開始某個活動,很多風格理念上的東西,很容易就認同該原生環境的概念。所以說幼教很重要,因為影響一輩子的人格養成都是在那時候就建立基礎了。對我來說,我很認同探索未知的價值。因為在山裡爬山不常有第二次機會,所以知道自己的onsight能力對我而言非常重要。(onsight亦即在沒有路線資料的情況下,首次先鋒就無墜落地完攀)。

Leo Houlding是英國人,英國攀岩界對風格的要求更是「誇張」,嚴格尊崇該風格的人,到了其他國攀登,他國攀登者很有可能認為這些人是瘋子,或是玩命。

The Prophet是Leo Houlding在El Cap的東南壁建立的路線。文章中說他在英國長大學習攀岩,在El Cap上這塊世界上影響深遠的巨石上,他的夢想是建立一條新路線:從下而上,不打bolts,不帶吊帳,不架固定繩,不用人工攀登(可以使用裝備來藉以上升,相對於純粹只用身體力量上升的自由攀登)。

起頭他說,「2001年十月,我21歲,我是無敵的」,他道出他的夢想,和也是英國人的繩伴Jason Pickles一起看上的後來命名為「先知」的路線。在起初研讀岩壁的那一段日子,他們向當地的老攀登者蒐集資料,一位優勝美地的傳奇人物Jim Birdwell告訴他們一個路線上的隱藏特徵,說「你們這些年輕小伙子應該可以成功吧,不過要小心,你會走在英雄和蠢蛋之間(between badass & dumbass)」

維持他們對風格的信仰,2001年他們爬了二分之一強,Jason受傷了。他在優勝美地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美國人Cedar Wright(也是有爬難線,大段runout以及solo的名譽)一起上,但是被說服帶人工攀登工具和粗點的繩子,但依舊堅持不打bolts。兩人到了他之前到的最高點,Cedar Wright斥責他應該被關進瘋人院,兩人下撤。

後來他提及那年冬天他在Patagonia的攀登,他墜落地很慘,右腳的趾骨壞了,幾乎也送了他的攀登生涯,他說那次的意外整個改變了他的人生,他依舊慶幸斷的是趾骨而不是脖子。接下來的三年他都去優勝美地,爬些較簡單較安全的路線,他看著「先知」的上半段,他知道他不能像2001年那樣攀登了。2004年他們做了一個妥協,依舊從下往上,但是允許先使用人工攀登上,再回到該繩段原點,使用自由攀登再上。那年還是沒有完成路線。

之後的五年,他沒有再爬,也沒有他人嘗試這條路線,「先知」就這樣沈寂了五年。

在文中他說:「可以宣稱做到了貨真價實的酋長岩的自由攀登,你必須不能中斷地,連續地攀爬每一個繩段,其中你不能撤退回地面,更不能從上而降。也許需要花一天,也許需要花上一個禮拜,只要是個連續的攀登,繩隊中的某一人全程先鋒,或是兩人輪流先鋒而跟攀者也都乾淨完攀,就是合法的真正的自由攀登。這是在創造第一次的自由攀登,為人接受的風格,而不是在多次的攀登嘗試中逐漸一段段地收集成功自由攀登的繩段。」

2009年五月,非常潮濕,他又在El Cap前面的草地上,凝視「先知」的上半段:

「2009年五月,我又站在漂亮的酋長岩前的大草地,微微顫抖著。那個春天,不平常地潮濕。我的膝傷剛養好,也沒有繩伴。凝視著先知的上半段,突然,想要知道上半段的路線究竟長得怎麼樣的欲望,淹沒了我對嚴格的攀岩風格倫理的堅持。我帶上一些裝備以及一千英呎長的繩索,健行到酋長岩頂端。帶著些許的懊悔,我埋葬掉當初想要完成從下而上的onsight攀登,這個野心勃勃的夢想,開始了狂野的單人垂降。

這裡就是我痛哭失聲的地方。

也許英國人的教養讓他們很壓抑,Leo的文字表面上看來都好像淡淡的,但是字裡行間都露出澎湃的情緒,感覺很像看王家衛的花樣年華,兩人都淡淡的,但是觀眾就被他們努力壓抑的情緒給擊倒。所以我哭了,從2001年到2009年,似乎一個年少的夢想就這樣粉碎了。

看過了路線,也預演了一些困難的步伐,之後多次的嘗試,他和Jason成功地,從下往上,連續地成功自由攀登了該條路線。如果大家有興趣仔細看那條路線的資料,真是令人咋舌,難度不說,看到許多讓人毛髮直立的R和X。(表示墜落的話會受重傷或者是死亡。)

最後他的結論:「嘗試自由攀登這條美麗的A1/E9路線,真是場超級戰爭,將我推到我的極限。我可以拍胸脯地說,如果當初沒有使用人工攀登,沒有bolts,沒有吊帳,沒有固定繩,是絕不可能成功攀登「先知」的。2001年的嘗試是想要挑戰大牆自由攀登的風格極限。能夠達到那時達到的高度,的確是件有膽識的嘗試,但是繼續那樣的風格,我們就必需要跨過Birdwell說的那條線。原本狂野的、野心十足的夢想,現在即將進化成在偉大的岩石上,一條真實的路線。」

也許你可以說當年的毛頭小子成熟了,只是這一篇文章給我的撞擊,從來沒有停止過。

註:Leo Houlding 「The Prophet」在 Rock and Ice 上的英文文章全文。我的中文翻譯稿會在中國的雜誌刊行之後才能夠在這裡分享。

讀書手札《Moments of Doubt》,談真實

《Moments of Doubt》by David Roberts

《Moments of Doubt》by David Roberts


最近開始看 David Roberts 的書《Moments of Doubt》。這本書集結二十篇作者在 1964~1985年間發表在各大刊物的文章,並以之中一篇文章的篇名為書名。首次出版於 1987 年。

我擁有這本書蠻久了,但是一直沒有讀,可能是覺得自己才開始攀登吧,如果就滿腦子疑慮,怎麼可能勇往直前呢?去年首登川西的喀麥隆山之後,在山頂遇閃電,下降時又犯了個幾乎以生命為代價的錯誤,好不容易回到營帳,隔天和 Dave 交換心得,才發現因為我倆的背景、以及從事攀登活動的長短等等不同,我倆對登山有大相逕庭的看法。他說他從事攀登活動愈久,愈多朋友因這活動而離開人世,他對風險的看法也愈來愈不一樣。那時候,我犯了該個錯誤,他說他從來沒有哪時候像那時候那麼害怕。

於是,我們談起這本書,Dave說該本書出版時,他開始攀登沒多久,年輕的他認為 “Roberts has no game”(中文大概勉強可以翻成「沒屌」或者是「很孬」吧),但是慢慢地他愈來愈體認作者描述的真實。

我最近開始看這本書,Royal Robbins寫了推薦序,推崇 Roberts 的作品「優雅和誠實的完美結合」。

而輿論一般認為Roberts是既懂得攀登,寫作功力更是十足的難得作者。

其實Roberts本來並沒有打算專注在攀登文學,大學在哈佛主修數學和音樂並不算得意,同時倒是在哈佛的登山社相當活躍,博士班唸的是英文(English),畢業後以教學維生,並致力寫詩和小說以成為作家,後來開始寫「自己最熟悉」的攀登,最後撰寫攀登變成他的正職。

在他的自序裡頭,他寫道他已經寫攀登寫了22年了,早期他還是積極的參與者,後來他變成在外的觀察者。他開始有距離感地看攀登,看得更客觀、真實、清晰了。我覺得他在自序裡頭的好幾段話,都讓我很有感覺。引用如下:

「The way I think about climbing, however, has changed greatly. In part this is because I write now mostly for a general audience. … I think it does any writer a world of good to have to explain the mystery of his passion to outsiders. The burden of exposition is a drag – explaining over and over again what “belay” means, what a jumar is for. But the challenge of standing back from an obsession to clarify it for the skeptics can, at best, provoke an act of self-discovery.」

(小Po的翻譯:「然而,我現在看攀登這檔事已經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了,部份原因在於我現在大部分寫作的對象為一般讀者 … 我認為,一個作家如果必須對圈外人解釋他熱情所在處的奧秘,是對他有相當大的助益的。解釋名詞的確是煩人的負擔─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釋什麼叫「確保」,「上升器」是幹啥用的。但是讓自己從執迷到必須站遠些,以讓質疑者看清楚我們的執迷,在最好的情況下,這份挑戰激發對自我的探索。」)

誠然,我在學時,好幾位師長曾經說過,「如果我們不能用白話文解釋我們的專業給領域外的人聽,我們就不算真正了解我們的專業。」寫《睡在懸崖上的人》的時候,我想要寫給大家看,而不是只寫給從事戶外活動的朋友看,那時候對於戶外名詞要怎麼樣才點到為止,費盡思量。我希望能讓讀者了解到戶外活動下的心靈,而那份心靈應該是人人可以共通的。而為了達到上述目的,我的確對以往所經歷過的事件,有新的認識。

「It is an easy trap to let irony become a reflex. Some of my less enthusiastic readers have complained that a Roberts essay can be counted on to be snide and critical. Better, I believe, to err on the critical side than on the romantic. Yet the worst sin of all is to grow too jaded to see what it is, after all, that makes hard men and armchair fans alike so fascinated with our odd avocation.」

(小Po的翻譯:「反射性地丟出諷刺,是個容易掉入的陷阱。一些不怎麼喜歡我的讀者曾抱怨過,典型的Roberts文章就是挖苦和批判。我相信,與其太過浪漫,還不如批判。但到頭來,最壞的情況還是因為習以為常而變得【對攀登的本質】無動於衷,它可是不管硬漢還是粉絲對我們的奇怪嗜好著迷的理由。」)

「… Yet what struck me all at once was how breathtaking and bizarre climbing was. … It was that there was something special about the sport, some intricacy of deed that takes hold of the spirit and asks it fundamental questions. …」

(小Po的翻譯:「… 一下子震攝到我的是:攀登這檔事讓人屏息驚嘆,卻也是個無比古怪的活動 … 關於攀登,有些特別的東西,像是複雜的契約書,它掌握了心靈,並詢問心靈根本的問題 … 」)

※※※※※※※※※※※※

在人生路的坐三望四上,我一路行來,深覺得「真實」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開始攀登之後,更覺得保持真實是唯一一件重要的事。有時候保持真實不是很簡單,必須時時提醒自己,根據主觀客觀的條件來估量自我的分際。但是到頭來,保持真實的確是走人生路最簡單的方式。

個人認為好的攀登文學就在於尋找真實、回歸真實、描述真實中來去。我們熟知的「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的後兩個階段就散布在很多攀登文學中。「見山是山」是原形,「見山又是山」則多了個境界。

從WFR的角度看CPR

圖片取自 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

圖片取自 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

在美國從事戶外教育、嚮導的人通常(註1)都需要具備WFR(Wilderness First Responder)的資格。WFR是總長80小時的野外醫藥急救訓練。在美國給予WFR認證的機構有許多,我曾經接觸過的包括SOLO、WMI、以及WMTC(註2)。WFR認證有時效性,每隔二到三年必須重新認證。重新認證必須上24小時的課程,加上筆試和實際操作的測驗。如果在有效期內沒有重新認證,就必須從頭來過。

話說今年五月我在猶他州的Moab重新認證WFR,也重新認證CPR。CPR認證可以獨立取得,但是如果WFR如果沒有有效的CPR認證,不算是完整的WFR。我上的是WMTC提供的課程,這個機構特別強調學生對CPR的正確認識。為什麼呢?因為太多人對CPR有所誤解,認為沒有心跳,就立即進入CPR,殊不知有時候沒有心跳,就算CPR也是沒有用處的。當然,沒有用處也不至於有害處,但是一進入CPR就至少佔去了一個人手,而且根據參考規章,如果病人沒有轉機,至少要CPR三十分鐘才可以宣告放棄。在野外資源有限的地方,把資源投入錯誤的地方,有時候影響是很大的。

先談談WFR的基本原則吧。

第一,不能增加受害者。當意外出現,採取行動之前,一定要確定場景是安全的,絕不能增加受害者。

第二,先處理可能致命的地方。比如說呼吸停止、大量出血等狀況。然後再詳細檢查,評估病人的整體情況。

第三,估量手邊的資源,做最有效的分配。在野外,人手和裝備都不像在都市裡頭那麼容易取得,資源不能浪費在無用的地方。

第四,評估evacuation的緩急程度。白話來說,就是怎麼樣的情況需要叫直昇機,什麼樣的情況可以慢慢回到文明世界,什麼樣的情況可以留在野外繼續行程。

回到CPR的討論,在檢討筆試(多選和問答題)時,有兩個問題給我的印象相當深刻。

第一個問題大致是這樣的,「你和你的友人在阿拉斯加的荒野登山,友人攀登的時候墜落受傷,你打衛星電話求援,陪伴友人在營帳裡,等待六個小時之後,友人的心跳停了,這時你應該?」

正確答案是,「把友人的遺體妥善安置,讓他不受野獸的侵襲,然後再想辦法把他的遺體帶回去。」不過那時候講師說,如果你也選了「CPR三十分鐘,直到無效為止」,他也給分。

第二個問題則是這樣的,「你和你的朋友去攀岩,看到上方四十公尺的岩壁上有兩位攀岩者準備下降,其中一位突然直接墜落,死在當場,這時你應該?」

正確答案是,「大聲呼喚另外一位攀岩者不要動,並且看該位攀岩者是否需要協助,以確保他能夠正確下降。」這時候講師說,如果你選擇「CPR墜落的那位攀岩者三十分鐘,直到無效為止」,他不給分。

為什麼前者給分,後者不給分呢?其實兩種情況,你都不需要CPR,他們走了,CPR已經救不回來了。在前一個情況,因為沒有其他的地方需要幫助,就算浪費了你三十分鐘,也無關緊要,況且,友人在眼前走了,就算你明明知道CPR沒有用,還是會想要盡一份人事吧。

但是後者還有一位需要幫助的人,該位還在上方的攀岩者可能因為友伴的墜落受到驚嚇,而前一位的墜落顯示這兩個人很可能不懂得正確的下降方式,為了不增加受害者,這時候有限的資源一定要用在刀口上,只好暫時不管那位已經走的攀岩者了。

有很多原因會導致cardiac arrest,而CPR的主要目的是將有氧的血液打到全身,努力維持身體機能的基本運作。從WFR的眼光來看,CPR最有效的地方在下述地方:溺水、雪崩導致窒息、閃電、以及噎到(drowning、avalanche、lightning strikes、choking)。病人仍然有個健康的心臟,但是因為外在原因而進入 cardiac arrest。

如果因為外傷(major trauma-related)的原因導致心臟停止,那麼CPR也無力回天。

比較灰色的地帶是在heart attack導致的cardiac arrest,因為heart attack的成因是因為血管的正常功能受阻(通常是梗塞),CPR不能移除成因,所以一定要有後援,在都市裡後援很快可以到,CPR可以救人。野外則很難說了。

註1:至少目前我工作過的戶外機構,都需要講師有WFR的認證。

註2:

SOLO – SOLO Wilderness Medicine,http://www.soloschools.com/
WMI – Wilderness Medicine Institute,http://www.nols.edu/wmi/
WMTC – Wilderness Medicine Training Center,http://www.wildmedcenter.com/

註3:美國這邊關於CPR的最高指導原則,基本上會以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公佈的為準。網站:http://www.heart.org/

註4:不好意思,中英文夾雜,我不是醫學院出身,是到了美國才學習野外急救,一些專有名詞還是沿用英文,以免不小心用錯中文詞彙。

註5:一些參考文章:

http://www.wildmedcenter.com/uploads/5/9/8/2/5982510/cpr.pdf

http://www.wildmed.com/blog/cpr-abandonment-in-the-wilderness/

http://en.wikipedia.org/wiki/Dead_on_arrival

 

博士、雞排、攀岩?

我是不是會輸在起跑線上?

我是不是會輸在起跑線上?

三月有個機會回台灣演講,還記得那時候喧騰的新聞包括博士生賣雞排、吳寶春上學記。關於學歷有沒有用的爭議又再度被搬上檯面。我自己本身也拿了個洋博士,也不諱言宣傳《睡在懸崖上的人》時,也使用了博士這個頭銜來引人注目(或者是側目)。

最近書的簡體版在大陸出了,有的人批評博士生去大垃圾箱撿拾過期食物太矯情(這是暗指我是賤人嗎?),有人說我有了常春藤的博士當然有無限的資源可以去追求夢想(呃?)。果然拿博士這個字號來混江湖也不是這麼容易呼弄的啊。

學歷重要嗎?

所以,學歷重要嗎?這很難說啊,可能對路人甲很重要,但是路人乙就完全無感。現實的情況是,如果你拿了所謂名校的畢業證書,是有一定吸眼球的功用,但是吸睛之後呢?

我是唸資訊工程的,我們常說一個系統有個前端,有個後端。前端是和使用者接觸的第一線,後端的任務則是支援前端(當然,這樣的描述有些過份簡化)。使用者一定會被流暢好用的介面所吸引,但是如果後端支援不上,那麼這個系統就變成繡花枕頭。但是如果後端功能強大的不得了,卻沒有很直覺的使用者介面來服務使用者的話,這個系統可能就只在宅行家工程師間叫好,卻難以叫座。

現在的資訊量非常大,太多人只用亮點做第一線的評量,就好像暗夜中看繁星總是先看到最亮的那一顆。學歷在台灣、中國也許還算是亮點。但是,如果沒有實力撐著,再亮也是枉然。

博士班到底教了我什麼?

我現在沒有使用博士所專研的自然語言研究(簡單來說,就是使用電腦來了解人類的語言)來謀生,大部分的時間用在攀岩、寫東西上。所以博士班那幾年是浪費了嗎?大家知道我愛攀岩,那麼博士班的日子一定很難熬囉?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我在博士班學到最重要的東西,沒有寫在我的論文裡頭,而是融入了我的心與腦,成為我的一部分。我學到如何成為一個獨立的研究者,我學到研究的方法,和做學問的態度。我知道怎麼去尋找問題、定義問題、解決問題。我知道怎麼去解釋我的哲學,怎麼和人答辯,怎麼保持客觀和理性的態度而不讓答辯成為意氣之爭。

誠然以上這些不一定只能在博士班中學到,但是在學校這個能夠心無旁鶩的環境下,學習可以變得很有效率。

我很享受博士班的求學過程,因為我遇到好老師和好同學,可以無顧慮地表達我的看法,不用擔心使用的言詞可能過於犀利,冒犯到人,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只是純粹論理而絕不會針對個人;我們滔滔不絕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也認真聆聽,更接受被說服的可能,說實在的我們還期待被說服,因為這代表我們可以學習到新的看法和可能,那麼我們豈不是又成長了一步。學海無涯,誰願意在原地躑躅?

我在博士班學到了很多,也過得快樂。如果你真的很執著地想問我,我的博士論文寫什麼?其實你早已在你的手機上看到初步的實踐。

萬流歸宗

記得我大學的時候在家教班打工,教國中生數學。我對學生說,你們不要背公式,要會聯想,最後會發現不同的問題都有共通性,這樣子才會事半功倍。就好像可以用代數來解幾何問題,用幾何來破代數的罩門。

不過後來我被解僱了,因為學生的月考成績沒進步。但是我不改初衷,因為再四評量一下,各種學問的確有相輔相成之妙啊,隔行其實未必隔山,何不用自己已有的基礎,幫助自己了解新的東西呢?

我從資訊工程學到的東西和態度,可以用到攀岩,攀岩的心得,可以用在處事,破除許多盲點。

John Gill,被許多人視為現代抱石的開山宗師。卻是從數學和體操好手跨領域過來的,他把該些哲學融入攀岩,有許多革命性的創見,當大家都注重在「大」問題上的時候,他偏偏專注在「小」問題(當時大家只把攀岩當作訓練,最終目的是登高山,他卻嚴肅看待攀岩(尤其是抱石),專注在問題本身)。Gill 認為攀岩是體操的延伸,攀岩必須了解身體,以及怎麼去支配身體的一些心理面向等。他的看法在該時代相當前衛,當時不受理解,受到批評,誰知現在抱石變成很多人認為最純粹的攀岩方式。

Yvon Chouinard,因為對攀登和自然的熱情和理解,後來在他經營的戶外品牌上,特別重視商業的永續以及如何讓產業可以善待環境,成為非常成功的企業家。

各種學問是互通的,何必使用排名來阻礙它們水乳交融的機會呢?

一些部落格上的雞排文章:(純粹引用,不代表個人立場)

清大彭明輝的部落格「樂見雞排博士

顏擇雅部落格「會念書小孩的難題

台灣女孩. Chick From Taiwan

我是本站的作者,易思婷,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孩。在台灣,朋友大多叫我小Po,在美國,小名婷婷倒是被叫得比較響。從競爭激烈的台灣教育體系,到美國博士班的歷練,二十多年的學校生涯,一點都沒有馴服、反倒是磨亮了我的冒險本質。我有夢想,築夢踏實:這一輩子,我要活得有聲有色。而這個網站,記錄我的求知和探險,是個累積快樂的地方。「台灣女孩」的臉書粉絲頁

《睡在懸崖上的人》新版

這是我的第一本書,2012年出版,在2017年能夠再版,實在是非常開心。五年後再看這本書,自然覺得當年文字青澀,但是情感很真,故事誠實,而裡頭描寫到我相信的原則依舊不變。推薦給大家。在博客來購買本書。

《我的露營車探險》

2016年11月出版的《我的露營車探險》講述了我和先生Dave Anderson,四年多來住在親手打造的露營車Magic,遊遍美西絕美荒野的故事和領悟。只要學會分辨「想要」與「需要」,「天地為家」便是生活,不是夢想。在博客來購買本書。本書影片

《傳統攀登》

2014年7月出版。我的第二本攀岩工具書,也是中文世界第一本針對該主題的專書。從淺入深系統化地講解傳攀:置放岩楔、架設固定點、多繩距攀登、自我救援等。每個主題下,說明該主題的理論基礎,再示範目前主流的一種到多種作法。在博客來購書。

《一攀就上手》

2013年10月出版的《一攀就上手!基礎攀岩一次就學會》是我撰寫的第一本攀岩工具書,從基本知識到技巧、裝備添購與下撤。希望藉由此書帶領初學者系統化的進入攀岩的殿堂。在博客來購書。

《睡在懸崖上的人》

這本《睡在懸崖上的人》是我在 2012 年 7 月出版的書籍。副標很長「從博士生到在大垃圾箱撿拾過期食物,我不是墜落,我是攀上了夢想的高峰」,不過它倒是挺誠實地告訴讀者,這本書究竟要說些什麼。本書影片。在博客來購買本書。簡體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