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片─不一樣的道路,A Different Path

因為答應中國朋友經營的自媒體「裂縫TV」,在北京時間7/8晚上9點的微信群作一場線上分享會。Dave快速的幫我剪了一個「自介」影片給裂縫做宣傳之用。和以往他幫我做的影片不同,這次他也堅持出鏡。 🙂

攀登路線命名由來

這篇文章,首刊載於戶外探索雜誌第6期,刊登年度為2012年。所以文中的「今年」指的都是2012年。

在懷俄明州 Sinks Canyon 讓人欲罷不能的 Addictions。Photo:David E. Anderson

在懷俄明州 Sinks Canyon 讓人欲罷不能的 Addictions。Photo:David E. Anderson

前一陣子,在美國懷俄明州的 Lander 攀岩,曾在當地住過十年的繩伴 Dave 問我:「我曾經在一處少有人造訪的岩壁上建立了一條路線,那片岩壁還有很多首攀(first ascent)的機會,怎麼樣,想不想去?」怎麼不想?攀登者誰不想首攀?首攀代表該條路線沒有前人攀登過,在完全沒有路線資料的前提下,有很多未知的挑戰,是攀登者印證自己在攀登能力上一個全面性的考驗。

辛苦了一整天,健行到起攀處,找出可能的攀登路線,花了數小時清理路線上的沙土苔蘚,接著數次的攀登嘗試,才終於在無墜落、無坐繩休息的條件下,以先鋒攀登方式登頂這條只有十五公尺長的新路線。

成功首攀了。「嗯,要幫這條路線取什麼名字呢?」享有路線的命名權是給首攀者錦上添花的獎賞,這個慣例不知道從何開始,卻是攀登界有默契的共識。由於之前這片岩壁上只有一條孤伶伶的路線「The Lonely Town of Andersonville」,幾番斟酌下決定將這條新路線取名為「意外的訪客;An Unexpected Visitor」,兩條路線作伴,前一條路線不再寂寞了!

根據岩壁上原有的路線名稱,來作為新開發的路線取名的靈感來源,在攀岩路線的命名上屢見不鮮,卻不是唯一的命名由來。很多時候如果你願意花點時間尋根究底,從路線的名稱上可以找出很多動人的冒險故事,學習到攀登歷史的推展,以及聆聽首攀者的自白。只是攀登路線命名的方式,究竟有哪些?它又是怎麼跟著時代和族群或是首攀者的個性和創意演進的呢?以下就為您娓娓道來:

一、以顯著特徵命名,一翻兩瞪眼:

West Buttress Route, Denali Alaska

West Buttress Route, Denali Alaska

山峰和大岩壁在巨觀上、攀岩路線在微觀上都有其顯著的特徵。人看人的眼光,很容易就被顯著的特徵吸引,也許是玉樹臨風,也許是曲線窈窕。攀登者看山峰岩壁也是,在好不容易登頂之後,往往就會以這些特徵來為他們的路線命名。

山峰上通常最先被嘗試的路線,基本上沿著相對高處的稜線走,等到能爬的稜線都被嘗試完了,攀登者的技巧也更成熟了,則開始直接挑戰垂直的險峻面。前者有名的為北美第一高峰的西扶壁路線(West Buttress Route of Denali),後者著名的有艾格北壁(The North Face of Eiger)。而享譽盛名的優勝美地的大岩壁酋長岩(El Capitan)最著名的鼻樑路線(The Nose),更是以岩壁特徵命名的一大佳作。

敘述攀岩路線可用的微觀名詞更是讓人眼花撩亂:常見的有內角(corner)、外角(arete)、裂隙(crack)、天花板(roof)等:翻開攀岩指南,很難不掃到某人的內角(Roger’s Corner at Index Washington)、或是哪個人的天花板(Bonnie’s Roof at Shawangunks New York),這個外角(Serpentine Arete of Dragontail in North Cascades),那個裂隙(Pope’s Crack at Joshua Tree National Park)等。

二、就是那條路線嘛,還需要多說嗎?

The Original Route, Rainbow Wall Red Rock Canyon

The Original Route, Rainbow Wall Red Rock Canyon

有時候首攀的資訊散佚,或是首攀者並沒有對路線命名,後來的攀登者或是記錄者,為了簡便,還是得用個代稱來稱呼該條路線,可是又不好太認真地命名,於是就出現了很多像路人甲、路人乙的名稱。比如說美國內華達州紅岩谷彩虹牆的原始路線(The Original Route),或是很多被後來攀登者常用的路線,往往會被稱為「常用路線(The Regular Route)」或是「標準路線(The Normal Route)」。

三、我忙著攀登,哪有時間命名?

Durrances Route Devils Tower WY

Durrances Route Devils Tower WY

很多攀登者總是馬不停蹄的攀登,這條路線爬完了,腦子裡想的就是下一條路線,攀登的挑戰性和樂趣,遠超過命名的趣味和榮譽感。如果後來的攀登者和記錄者知道首攀的是誰,他們通常會以首攀者的姓氏為該路線命名。比如說美國加州優勝美地有名的驚悚路線,難度 5.11,保護級數為 X (表示萬一墜落就有死亡的可能)的 Bachar-Yerian,就是美國早逝的獨攀者 John Bachar 和另外一位 Yosemite 攀岩者 Dave Yerian 在 1981 年首攀的。加拿大的高山岩攀聖地 Bugaboos 的經典路線 Beckey-Chouinard 則是 Fred Beckey 和戶外品牌 Patagonia 的創始者 Yvon Chouinard 在 1961 年的傑作。

Fred Beckey 更是一位活生生的傳說,他一生的職志就是在攀登,現在已經將近九十歲還是攀登不懈。他最有名的一幅照片,是在路邊舉著寫著「以確保交換食物(Will Belay for Food)」的紙牌。他不管怎麼窮困,也要攀登的精神,啟發了很多後進。他早期先是在路旁舉目所及的地方找首攀機會,之後則進入荒野到處搜尋,最後則找出各地的等高線地形圖,看哪裡陡峭,就往哪邊走。他足跡所到之處,就有一條 Beckey Route,世界上究竟有多少條 Beckey Route 呢?恐怕如繁星浩繁。

四、這就是我們的時代、族群、和觀點

Illusion Dweller Joshua Tree CA

Illusion Dweller Joshua Tree CA

美國著名的傳攀訓練場約書亞樹國家公園,在七十年代的主力路線開發者,是一群叫做 Stonemasters 的族群,這些年輕人把無痕攀岩(cleaning climbing)的風潮發揮地淋漓盡致,以不會在岩石上造成永久傷痕的岩楔更進一層挑戰攀岩的難度。這個世代攀得兇、玩得也兇。當時攀岩族群仍是少數族群,攀岩者互相分享食物、小酒之外,還分享那時在文化中定位未明的大麻和其他藥品,很多攀岩路線,諸如「嗑藥房(Room to Shroom)」和「幻想居士(Illusion Dweller)」都反映了這個世代。

有時候,攀岩者對世局、政局或是某些事件不以為然,則利用路線名稱來表達批評或是讚許,也算是以嘻笑怒罵的方式來發聲。比如說在懷俄明州的運動攀岩區 Sinks Canyon 有一條路線「Dogs of War」就是在第一次波灣戰爭的時候建立的,路線表達對戰爭的不耐,也暗示爬這條路線必須要奮戰才能完攀。最令人拍案叫絕的可能還是內華達州一條取名為「不能罷免的醜聞(Unimpeachable Groping)」,其實我翻譯的不夠精確,因為 groping 有盲目的感覺、撫摸的意思。這條路線則是反射對美國前總統柯林頓和實習者李文思頓的性醜聞的看法。

五、入境當然就要隨俗

Puma Cat Wall Indian Creek UT

Puma Cat Wall Indian Creek UT

如果你在已經命名的岩壁或是攀岩區建立路線,好歹也要和該區岩壁的主題扯上關係。比如說在美國猶他州的裂隙攀岩訓練地 Indian Creek 裡,有一面岩壁叫做 Cat Wall,上頭的路線名稱很多就都和貓族有關係:Tom Cat、Meow Mix(喵喵合唱)、Catmandu(貓的加德滿都)、Curiosity(貓咪都是好奇的)、9 Lives、Puma、Kung Pao Cat(宮保貓?) 等。

內華達州紅岩谷的小褲褲岩壁(Panty Wall),上頭和小褲褲相關的路線名稱也令人捧腹:Victoria’s Secret(維多利亞的秘密─著名的內衣品牌)、Edible Panties(可食的內褲─情趣用品)、Thong(丁字褲)、Viagra Falls(威而鋼瀑布)等。

六、這故事可長著呢

路線 Epinephrine

路線 Epinephrine

蠻多長路線的名稱由來,則說來話長。一來建立長路線不是一蹴可幾,從首攀者對路線開始打主意開始,到終於完攀成功,少則數月,多則數年。這段漫長的過程,怎麼會沒有故事?

紅岩谷的一條經典路線,叫做 Epinephrine(腎上腺素),這條幾百公尺長的路線,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三個繩距半的煙囪地形。那為甚麼這條路線不叫做磚紅色的煙囪呢?原來當初的路線建立者 Jorge 和 Joanne Urioste 在一次攀登嘗試途中,Jorge 讓蜜蜂給螫了,當即產生強烈的過敏反應,不但皮膚紅腫還逐漸出現呼吸道痙攣的現象,如果沒有即時處理,Jorge 很有可能就因此窒息而嗚呼哀哉了。他們急忙撤退,匆匆忙忙地趕到急診室注射腎上腺素,才化險為夷。等到路線終於完成,他們為了紀念這一段劫後餘生的故事,即將路線命名為「腎上腺素」。

我個人最喜歡的就是故事命名法,也許一開始看到路線名稱,丈二身摸不著頭腦,但是聽完故事之後,極容易和路線建立感情,要是有緣攀登了該路線,事後回憶起來,攀登過程也容易點滴在心頭,不像在室內岩場攀登,雖然有些岩場的路線建立者,挖空心思地幫他們的路線取了個拍案叫絕的名字,攀登者還是容易以顏色或者是難度來稱呼該些路線,像是「黃色路線」或是「那條 5.11」。

世界各地都有很多路線故事,以下是一些我認為很有意思的路線名:

一、台灣

Wedding Route Long Dong Taiwan

Wedding Route Long Dong Taiwan

台灣最棒的戶外岩場當然是龍洞,龍洞的四稜砂岩在海風海水的侵蝕下,呈現出漂亮的紋理。龍洞面臨太平洋,是欣賞朝暉夕暈的好地方,爬累了,還可以下海悠遊,散散筋骨,納個涼。

龍洞最有名的路線,當然是位於音樂廳岩壁的「結婚路線」,此條路線高約 25 公尺,難度為 5.8。二十幾年前,有一對新人決定在此路線互許終生。當時證婚人在岩壁中段預備,新娘則在路線最頂端的小平台換好婚紗,再垂降,此同時,新郎則穿著整齊禮服由下往上爬,當兩人同時到達到證婚人面前,即在眾人的圍觀和祝福下,圓滿完成婚禮。之後台灣攀岩界盛傳,爬上結婚路線才可以結婚。

可惜龍洞因為東北季風和梅雨的影響,常常陰雨連綿。在雨季的時候,位於關子嶺溫泉附近的石灰岩場則成為室外攀岩的不二選擇。日本的頂尖攀岩者,同時也是台灣女婿的 Yuji Hirayama 一次造訪台灣的時候,曾經在關子嶺試爬一條新路線,雖然他並沒有機會完攀,但是他認為該路線的難度頗有 5.14 級的架式。Yuji 返日之後,很多頂尖的台灣攀岩者都嘗試過該路線,其中周俊明嘗試地最為勤奮,終於完攀台灣第一條 5.14a 的路線。由於該條路線位於關子嶺的毒刺林岩壁,周俊明將該條路線取名為「毒嶺風騷」。

二、中國

中國的首攀風潮近年來風起雲湧,引起國際關注。其中由周鵬和嚴冬冬在四姑娘山么妹峰中央南壁建立的冰、雪、岩混合技術攀登路線「自由之魂」,更可說是為中國的攀登精神敲響了一記晨鐘。傳統的中華文化是講仁義道德的,這樣的儒家精神也許是建立和諧社會的推手,只是經年累積的制度包袱卻能讓個人在自我發展上縛手縛腳。登山,挑戰極限,在嚴苛的自然環境下存活下去,人必須要認清自己,認清自然的挑戰。當和山峰的互動變成赤裸裸的,什麼社會禮教都變得輕如鴻毛。人在與極限的攀登環境互動時,一定要真誠,這個過程中攀登者建立自信、了解自我、而終於感到極度的自由與解放。

自由顯然是周鵬和嚴冬冬對登山境界的嚮往和期許,二人更是在行動和言論上對推廣「自由攀登」不遺餘力。從 2008 年開始三次嘗試么妹峰,終於在 2011 年底成功登頂,這個對他們二人和中國攀登界都意義重大的首攀,命名為「自由之魂」是不二選擇。可惜今年七月嚴冬冬在新疆攀登時墜入冰川裂隙而英年早逝,只是自由之火焰當持續燃燒,更紅、更野、更亮。

三、南美

今年初攀登界出了一件爭議性甚高的大事,在年輕的攀登家Hayden Kennedy和Jason Kruk,採取「快、輕」的alpine style 從東南稜線刻意迴避有400顆bolts的Compressor Route 登上Patagonia的 Cerro Torre之後,經過15分鐘的討論,決定下山時移除Compressor Route上的bolts,估計被移除的數量超過150個。

消息一傳出,攀登界大譁,有人讚許他們的勇氣,有人責備他們抹除歷史,有人欣喜他們為大山恢復原貌,有人則控訴他們有菁英心態。我則疑惑,怎麼可能在大山上會有這麼多的 bolts 呢?原來這條 Compressor Route 背後還有一個詭譎的故事。

1959 年,義大利登山家 Cesare Maestri 和夥伴從北面挑戰 Patagonia 最傲人的山峰 Cerro Torre,守在 Camp 3 的 Cesarino Fava 在目睹山上可怕的雪崩之後,以為 Maestri 和一起攀登的夥伴 Toni Egger 都喪生了,沒想到幾天後卻在雪地上發現奄奄一息的 Maestri。

根據 Maestri 的說法,他和 Egger 成功登頂了,可是下山途中,雪崩奪走了 Egger 的生命,也掃掉有登頂照片的相機。沒有辦法提出證據證明登頂宣言的 Maestri 受到登山界的強烈質疑和攻擊。

在情緒激動下,Maestri 做出讓攀登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1970年他回到 Patagonia,帶了大批人馬,大量裝備,還有以汽油驅動的空氣壓縮槍(air compressor)狂野地沿著 Cerro Torre 的東南稜線,打了 400 個 bolts,可是他這次並沒有登上了山頂,因為一個危險的 snow mushroom 阻隔了最後那三十公尺的路。

這條路線之後被稱為「The Compressor Route」激怒了攀登界,也成為辯論攀登倫理的最佳教材範例。人在採取行動之前,不可不三思啊!

(小Po註:可參考這篇文章「攀岩倫理─從Compressor Route談起」)

今年五月紐約時報為 11 歲的日裔美籍攀岩者 Ashima Shiraishi 做了一篇深入報導,Ashima 非常喜歡抱石,而其中一個讓她嶄露頭角的天然抱石場為位於德州的 Hueco Tanks。記者注意到在 Hueco Tanks 似乎很多路線名稱,反映許多二十出頭具有本位主義的男性幻想,像是 So Damn Insane、Dirty Martini on the Rocks、Girls of Juarez。我朋友笑笑說:「誰叫很多抱石路線的建立者都是這些族群呢?不過現在小女孩子們愈攀愈好,我想不久之後就會出現很迪斯耐的路線了。」怎麼樣,想爬「繽紛的旋轉木馬」或是「壞心後母的毒蘋果」嗎?

The Prophet by Leo Houlding(譯)

讓大家久等了,這篇翻譯稿終於出現在四月的戶外探險雜誌上,可以分享給大家了。

我個人非常喜歡這篇文章,我也再校了一次稿,嘗試把文章修了順一點,雖然個人還不是很滿意,但是勉強可以分享了。第一次讀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感動地哭了;再次細讀的時候,我又哭了。希望這份感動不會因為翻譯的障礙而無法傳達給大家啊!

這是我去年年底對這篇文章寫的讀後心得,篇名為「攀登風格?可以當飯吃嗎?

Leo Houlding's The Prophet

Leo Houlding’s The Prophet

 

「先知」by Leo Houlding

2001年十月,我21歲且堅不可摧。Jason Pickles和我來到優勝美地,打算在偉大的酋長岩上建立新的自由攀登路線。我們在優勝美地已經花了五個攀登季,在這裡我們熟練了快速攀登(speed climbing)的技巧,也對大牆攀登有深切的了解。不再害怕酋長岩的巨大規模和攀登它之前的繁瑣準備。原本嚇人的巨石已經變成可以讓我們自由馳騁想像力作畫的空白畫布。看起來,怎麼樣都可以找到一條路登頂。

我們飢渴地想要挑戰攀登風格的極限。我們是在北威爾斯的粗砂岩(gritstone)上開始攀登的。在英國,風氣要求攀登者依循嚴格的onsight風格,所以在爬對攀登界有極大影響的酋長岩時,當然渴望尊崇家鄉的風格。好幾個天色濛濛的日子,我們都在酋長岩前的草地上,專心地用單筒望遠鏡,仔細地研讀複雜的牆面。隨著天色的轉移,不同時刻的光照和陰影,讓我們找到全部的平台地形、飛槽和外傾內角(ledge systems, flying grooves and hanging corners),這些早一點或是晚一點觀察就會看不到的岩壁特徵。

在東南面極右側的牆面,有一條野心勃勃的路線吸引住了我們。這一部份的牆面的垂直落差只有1500英呎,大概只有經典路線The Nose長度的二分之一。但是該區域在垂直高度的不足,讓該地域的路線不顯明性(原文為loose nature,意指岩壁上的路線特徵不是那麼容易連結起來,增加了挑戰性),以及造型複雜立體的牆面結構給補足了。

這一區也是酋長岩上(以及全世界上)最困難也最危險的人工攀登路線聚集的地方。路線有著不祥的名字,像是「整型手術之災難」、「外科首長」、以及「壞到骨子裡」等。從很少數知道這些路線的攀登者那兒,我們蒐集到一些戰略資訊。和傳奇攀登者Jim Birdwell一起幹掉12罐的Old English啤酒和兩包無濾嘴的駱駝香煙時,是其中最難忘的談話。他看路線的眼光無與倫比,也對於我們關心的「惡魔之眉」(在往上三分之二的路段上,一段25英呎長的天花板和外傾內角地形),有第一手的資訊。一天當中會有一段很短暫的時間,陰影會讓牆上一個平常看不著的平台顯露出來,這就是惡魔防禦系統中可能的破綻。當Birdwell指出這個微妙的特徵時,他加了一句話,「年輕人,你們也許可以利用該特徵,但是要特別小心,那可是一條走在英雄與蠢蛋間(between badass and dumbass)的微妙界線。」

從優勝美地之甘道夫得到的這份珍貴禮物鼓舞了我們,我們沒被暗藏在他話語中的警告動搖,開始了我們的征途。

我們想要在酋長岩上自由攀登一條新路線,不用人工攀登,不打bolts,不用吊帳,不架路繩。以上這些設下的條件曾經是,也依然是,我們終極的挑戰。

我們選擇的路線基本上圍繞「壞到骨子裡」這條人工攀登路線,這條路線在1984年由Jay Smith和Lidija Painkiher所建立。他們兩人有從事致命、危險的人工攀登路線的名聲,因此重複這條路線的人寥寥無幾。有趣的是,人工攀登路線的定級和自由攀登路線的定級,概念相差甚遠。A0通常代表密密地用bolt打的輔助線,岩壁本身卻是一片空白;而A5可能是很鬆散的石頭,但是如果有很細膩的腳法,和高超的平衡感,同時願意長段的無保護runout,這段A5就變成需要膽識但是不會太難的自由攀登。

第一段比原先估計的還要難。之後我們才知道,只在某個季節出現的雄偉的馬尾瀑布,一年當中有半年打刷著這面牆板,將已經完美無瑕的花崗岩面磨成光滑的大理石面。只有一些已經嵌進牆面上小凹處的銅椎(copperheads,一人工攀登保護器材)保護這段必須使用重心轉移「搖」過的、有5.12b難度、打磨光滑的石板的難關路段。

下一段則找到一個像爬家鄉粗砂岩的抱石問題,只靠一些放在空隙會變大的岩片(expanding flake)後的cam來保護。過了好長一段蜿蜒但是難度還好只是讓人驚奇地總是找不到保護點的路段,難度的重頭戲出現了。

我往上順著脆弱的、不連續的裂隙和溝槽地形進展,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約莫第四段100英呎左右之後,我到達一個很差的站立點。已經在不怎麼樣的地方用了大部分的保護,我實在不太想再繼續接下來的空白岩段,或是攀爬上頭空蕩的外懸。年輕給我的自信,讓我用岩釘和RP(極小的nut)架了個令人嘆息的確保站,然後指示Jason千萬不能墜落。他果然沒有在主繩上施力,攀爬到我這兒的時候,兩眼睜的碩大地看著我架的蜘蛛網。

重新整理保護裝備,也平均了保護站最上的幾個岩釘的受力,我上上下下地爬了起初的15英呎好幾次,這段最後會是第四繩段的後半部。每次再次上攀,路段就變得簡單一些,終於我必須做出一個不能逆轉的動作。下定決心,我墊著腳尖將身體延展到最遠的距離,但是結果讓人心驚膽戰,因為摸到的不是我期待的像火柴盒邊緣的小平面,而是太過於圓滑怎麼也抓不住的圓點。我的手指開始從接觸面滑脫,在那一剎那,一個不可想的可怕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在一個不怎麼樣的保護站上,一個墜落係數為2的衝墜,等於兩隻必死的猴子。Birdwell的警告來勢洶洶的衝擊著我。求生本能生出的強大力量和幸運,讓我抓到一個原本目標手點後面的一個隱藏平點。我抓住了,用盡力量繼續做了兩個困難動作,放了一個微小的cam,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必死無疑的恐懼感漸漸消失後,我沿著空空的岩片攀爬陡峭的岩壁到了下一個保護站。

受到我們的成功以及堅固的保護站的驅動,我繼續在嚴重破碎的路段前進,踮起腳尖爬過深不見底的凹槽,顫抖地將小小的cam放進沙沙的裂隙,和光亮的岩片後面,直到我終於可以在不錯的石頭縫中,放進一個00號的Wallnut。耐心地有掌控地往上爬,到達到一個小天花板,以及無法再進展的路段。花了大概一世紀的時間,在破碎的裂隙中放置可疑的保護,將疲勞甩出我的手臂,卻還是找不到可以繼續上爬的道路。

正準備要撤退,我注意到左手邊一些顯著的人工攀登者刮出的痕跡,帶領我的視線到一個外傾的外角地形。我沒辦法看到後面還有些什麼,但是往那個方向岩質開始變好。手臂的力量回來了,我貼踩過外傾的岩板,在一個腳點上我捏住該外角,還夠時間讓我調整姿勢,從那邊看出去,左上方20英呎左右有一個生鏽的bolt。

我搖搖欲墜地繞過去,下定決心抓緊微小的平面點,因為我知道,過去了我就無法逆轉這些動作再回來。過了大概是目前路線中最難的幾個動作之後,到了最左端找到了幾個好點,可以爬到那個bolt。但是也因為過份延展我的身體,我失去平衡,像扇門一般的旋轉,我已經沒有辦法停止這個註定的50英呎的衝墜。我對「堅固」的00號nut的信念這時得到回報,它沒有被拉出來。腎上腺素激增的我,下降回確保站。

衝墜的過程中,雙繩之一因為和尖利的岩面有所接觸,核心有了損毀。我們交換繫入的繩尾端,在Jason誠心的鼓舞下,我又再度使用那些需要決心的小平面點。這次我的腳踩在稍微高的地方,找到了更好的腳點。到了那個老舊的bolt的時候,我的能量已經用盡,恐懼也破表,實在無法再繼續了。

我認出該個bolt其實是個惡名昭彰的bolt。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人工攀登盛行時大家最常用的bolt,只是後來因為品質關係被廠商回收。我掛在該個bolt上,驚慌不已,等到恐懼慢慢退卻之後,像是經歷腸絞痛般的覺悟到:像這樣情形還會層出不窮。

我暗暗祈禱,「岩壁啊請你完全空白吧,沒有通路吧」,這樣我就不會再想上去了。但我還是不情願地調整狀態,找到膽量(或根本就是愚蠢),再次地接受苔刑。又是一段持續的令人驚奇的困難路段,在我到達伸展的極限前,摸到另外一個令人害怕的bolt,20英呎之後,最後一個bolt,又一個痛苦的懸掛。

我已經爬過可以下降回去的高度了,但是我也不敢垂降,一段看起來像是盲人使用的點字符號,連接到頭頂上的一個遙遠的保護點,似乎是我現在最好的選擇。我蠻橫地做了一個mantel,爬過令人毛髮直豎的runout,到了。這一段100英呎左右的困難路段,就靠可疑的三條繩環保護,這也是我有生以來品嚐到暴露感最大的經驗了。這個「尖叫者」路段,把我的精力都榨乾了。

往上看,上頭一條條不連續的,短短的刻痕,不太能夠保護的人工攀登路段,讓我心生疑懼。是時候下去了。我們撤退的時候,我用粉標出難關和最好的保護點,為下次的嘗試做準備。

因為這次都是我領攀,我們決定下一次由Jason領攀起頭的幾個繩段。天色微亮,他開始領攀,到了第一個難關的時候,他下定決心爬到高點卻僵住了。

「幹,我沒辦法站起來,我要掉了!」他叫著。從岩板上滑下來,他不但沒有停止還愈滑愈快。一個接著一個的銅椎被拉掉了,他持續地一邊撞擊著岩壁一邊往下掉,直到最後一個nut停止他的落勢。繩子延展,他重重地摔在平台上。很顯然的他的狀況不妙,當然做個事後諸葛我們都知道那些已經在瀑布中,泡了半年的銅椎不可靠。幫著Jason,他像個英雄般勇敢地下撤回地面。

一個醫生朋友幫他做了檢查,懷疑他的骨盆可能有骨折。但是Jason是個堅韌的人,在沒有購買旅遊保險的情況下,他吞了幾顆強力的止痛藥,就踏上艱難的回家到曼徹斯特的旅程。我深深自責,為什麼沒有將那些銅椎換掉,害了Jason受傷,但是對於等待在前頭的冒險,我依然沈迷。

也許不令人意外,我無法說服任何人,參加我攀登這條命名為「先知」的路線(根據傳奇的CJ Bollen的鐵克諾曲子,以及黎巴嫩哲人紀伯倫的經典之作而命名)。最後我說服了優勝美地的常客Cedar Wright,條件是帶著人工攀登的裝備(但是還是不會打bolt),以及一條較粗的繩索以供jumar(固定繩上升)。

休息充分後,也對路線相當熟悉的我,攀登出最佳狀況,在原本銅椎的地方放了挺不錯的岩釘,接著很快且有效率的自由攀登到之前爬到的最高點。接下來的路段看起來困難且空洞,也沒有很好的保護。當Cedar來到嚇人的bolt保護站和我會合的時候,我們還有很多天光,但是他看起來不太高興,所以我問他他覺得我們應該怎麼繼續?

「我認為我們應該在情況還許可的時候垂降,然後帶你到他媽的瘋人院。」

我不能也不願意說服他繼續,於是我們下撤了。

那個2001年的秋天我又落入找不到繩伴的困境,直到Kevin Thaw的出現。Kevin─英式艱難傳攀的常客,也在世界各地爬過不少大牆─準備好接受挑戰,他說服我帶上吊帳。但是對於他攜帶鑽孔機的建議,我固執地不為所動。

重新回到之前爬到的最高點,也就是第五繩段的頂端。使用繩索來降低和偏移保護站的位置,讓我可以用那些bolts來當第一個保護。

我艱難地往上抗爭,笨拙地在一個自由攀登的位置,放了一個刀刃(knifeblade,人工攀登保護裝備),我將繩掛進一個已在牆面的銅椎和一個RURP(人工攀登保護裝備),然後倒轉步伐回到保護站休息。藉著保護站的安全,我測試了一下剛放的保護。銅椎一下就被拉掉了,不過刀刃和RURP暫時還在。本著對測試結果的滿意,我可以全心貫注在上頭的困難路段了,過了搖晃的岩點後,我到達了較簡單的路段。

敲進另外一個岩釘,沿著凹槽繼續接下來愈來愈艱難的攀登。離前一個保護很遠的情況下,一個短暫外傾的破碎岩石阻礙了我的去路。我回頭,終於放棄而展開人工攀登。艱難地放置A4+的保護裝置,憤怒地第一次使用鳥喙和天鉤。(Birdbeaks、skyhooks,都是人工攀登裝備)

已經攀登了這麼遠,大概一半多一點,我已經到達個人的極限了,但是卻沒有發覺。因為對於之前使用人工攀登的憤怒,我開始自由攀登一段非常鬆散的路段。我開始害怕,然後在我眼前的一切都破滅了,我衝墜了30英呎,掉到下面的岩板上,兩隻腳踝都扭傷了。Kevin和我只好撤退,而我已經開始盤算下一個春天和Jason一起回來再次攻擊這條路線。

那年冬天,Kevin Thaw、蘇格蘭冬季專家Alan Mullin和我組成團隊,野心勃勃地去巴塔哥尼亞挑戰Cerro Torre山上,名譽昭彰且令人膽顫的Maestri/Egger路線。把故事長話短說,我號稱的堅不可摧讓一個粉碎我右腳趾骨的衝墜給推翻了,那次的意外也幾乎讓我不能夠再次攀登。這個事件在多方面改變了我的生命。花了大約一年的時間,以及無數的復健,骨頭才慢慢修復,我也重獲健康。有時間思考下,我了解到這樣的意外早晚要到來,我依然深深感激在Cerro Torre,我摔壞的是我的趾骨而不是脖子。

接下來的三年,我回到優勝美地好幾次,享受較簡單、較安全的攀登,但是在休息的時候,我依舊凝視著「先知」的上半路段。我不情願地對自己承認,我心存太多恐懼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拚命地攀登了。在2001年那幾次嘗試中,我熱情地全力以赴,也得到不錯的結果─但其實那些早遠超過我的極限。

2004年秋天Jason和我都回到了優勝美地,兩人的狀況都還不錯。起初我們沒有打算嘗試「先知」,但是當Ivo Ninov這位人工攀登專家以及鼓勵發電機也興致勃勃的時候,我們決定把原先的夢想做個妥協,使用人工攀登、也許打幾個bolts,也從地面拉吊帳上去。在大牆術語中,這樣的作法當然還是「由下而上」,但是使用自由攀登的字彙來描述,這樣其實是預演(headpoint)。困難的路段先用人工攀登上了,架設頂繩熟練動作之後,再以自由攀登的方式紅點。事實上,這樣的作法和從上而下建立路線的方式有更多的相似處,和真正的由下而上onsight的風格差異甚大。

Jason再次領攀第一繩段,這一繩段已用英國曼徹斯特的黑色幽默命名為「火車失事」。這一次,有著良好的岩釘做保護,他輕易地斬殺掉惡魔。

在第一個困難繩段上,我好像讓幽靈抓著手腳般伸展不開。Ivo說他可以先人工攀登,讓我在頂繩上喚醒記憶中的步伐。艱難的人工攀登進展是相當緩慢的,Ivo像是蝸牛一樣慢慢爬升。領攀了大概四個小時,他到達我在2001年置放的岩釘處。飽含驚嚇的,他繼續人工攀登接下來的可疑岩面路段。他驚叫著警告我們,一個燙衣板大小的岩片準備要脫離岩壁往下墜落了。它最後沒有掉下來,Ivo戰戰兢兢地試著把它綁回到岩壁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動搖,他回到保護站,然後我們一起回到吊帳上。

那天晚上,天氣預報料到的壞天氣變成更可怕的冬季暴風,我們棲息的小高台變成大瀑布。我們的吊帳淹滿了水,流水讓上頭的石塊鬆脫一直砸下來。第二天有個稍微平靜的空檔,在下一個更厲害的鋒面來臨前,我們趕緊撤退,該道風暴後來讓一對在The Nose路線上的日本夫婦從世界蒸發。天氣終於轉晴之後,至少有八個隊伍需要救援。優勝美地的攀岩季結束了。「先知」的完成又必須延後,下一個最早的可能嘗試還要等明年。

Jason中斷他每年到優勝美地的朝聖之旅,我則在那兒的Never-Never Land和當地的攀登者一起攀登,並且與「失落的男孩們」一起學習低空跳傘,逃避公園管理員的追逐。先知沈寂了五年,之間沒有任何攀登者上去過。過去這十年,很多人工攀登路線大部分都被胡伯兄弟和Tommy Caldwell給自由攀登了。他們的成功多半借助所謂的「大牆紅點」策略:先垂降找到路線後,反覆地練習,用粉標注岩點,看看哪邊可以放保護裝備,或是必要情況下哪裡可以加個bolt。

可以宣稱做到了貨真價實的酋長岩的自由攀登,你必須不能中斷地,連續地攀爬每一個繩段,其中你不能撤退回地面,更不能從上而降。也許需要花一天,也許需要花上一個禮拜,只要是個連續的攀登,繩隊中的某一人全程先鋒,或是兩人輪流先鋒而跟攀者也都乾淨完攀,就是合法的真正的自由攀登。這是在創造第一次的自由攀登,最後為人接受的風格,而不是在多次的攀登中逐漸一段段地收集自由攀登的繩段。

2009年五月,我又站在漂亮的酋長岩前的大草地,微微顫抖著。那個春天,不平常地潮濕。我的膝傷剛養好,也沒有繩伴。凝視著先知的上半段,突然,想要知道上半段的路線究竟長得怎麼樣的欲望,淹沒了我對嚴格的攀岩風格倫理的捍衛。我帶上一些裝備以及一千英呎長的繩索,健行到酋長岩頂端。帶著些許的懊悔,我埋葬掉當初想要完成從下而上的onsight攀登,這個野心勃勃的夢想,開始了狂野的單人垂降。

離頂很近的地方,我找到一條極美的像髮絲一般的裂隙,他的完美和所在的位置,和頂尖路線Salathe Wall最上的那道著名裂隙差相彷彿,但是,它更細,細到不太可能攀爬。在岩壁上,這道左右突出不太對稱的裂隙,斜斜地將黃金色的岩板切開35米。掛在垂降繩上,我驚訝地發現,雖然指尖會劇烈的疼痛,但是就算在最細的段落我也仍然抓得住。第一個動作看起來會讓人竭力,完成的動作也不怎麼妙,岩點就只有兩個火柴棒那麼寬罷了。參考當地的指南書,原來這個精彩的特徵是路線「老鷹之路」的一段叫做「頂級美女」。

繼續下降,我來到了「惡魔之眉」,終於我和我凝視過良久良久的特徵得到最親密的接觸,果然Birdwell告訴我們的隱藏平台的確存在。在這段陡峭且空白的岩段上,有一個暴露感很強的手點橫切,它也是唯一的自由攀登的方式。

在危險的鬆動岩片下,我使用複雜的張力橫切,可怕的鐘擺過渡,以及幫助改向的繩環,心情從沒有一刻放鬆,我到達一塊從沒探索過的空白。這裡的確有岩點,但是整個路段那塊空洞的岩石總是微微外傾。只要輕輕振動,就有像晚餐盤一樣的岩片脫落了,像隻飛盤一樣,最後撞毀在下頭的岩壁上。嘗試不同的可能,幾乎筋疲力竭之後,隨著動作慢慢地被連串起來,心頭的恐懼轉變成興奮。

快到該繩段的最底端,我的腳踏到一塊像是車庫門大小的的岩片,它只有在上部和岩壁有所連結,碰到它的時候就像鑼一樣嗡嗡作響。很不情願地,我知道這像斷頭台般的特徵必須好好測試。我試著攀爬,盡可能地把重心放在雙腳上,它彎曲了幾英吋,不過卻沒有掉落。

又是幾塊飛盤被幾個根本連身體重量都承受不了的cam給拔飛了,只有一塊承受住了跳躍測試(bounce test):這裡需要打bolts。

再下去,當我全身繃緊地站在一個內角地形處,發現到這就是我在2001年到達的最高點,比路線的一半高度稍高一些,突然一股很強大的失落感排山倒海地籠罩了我。幾年前我用來下撤的cams還在那裡,就在我原先放的地方,但是我卻站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我現在變成檢視我年輕時代的英雄氣息的觀看者。

使用從上往下的優勢,徹底埋葬了我的onsight夢想,但是它卻給予一個可能的目標一個嶄新的生命。除了幾個短暫的部份,我基本上已經找出「先知」路線上所有的動作,遊戲正式開始!

2010年六月,Jason和我回到優勝美地來完成我們的工作。和2001年我們開始這計畫的風格完全相反地,我們從路線的最上方建了路繩到最下方。

在惡魔之眉下面引領到該個隱藏平台的空白條紋是我們最大的擔憂,該繩段一巨大天花板地形下,暴露感超級強的地方,必需要做100英呎長的橫切來跨過一個大內角,是個非常複雜難以渡過的路段。並不是不可能,而是需要絕對的決心,強大的自我信仰的信念,同時必須使用水平跳躍(dyno)的動作來跳過一段相當寬的空白。這個「惡魔跳躍」就是拼圖的最後一片,只要做到這個動作,我們就在酋長岩的東南面找到一條完全可以自由攀登的路線。

將注意力轉移到斷頭台繩段,我們在繩段最底和最上方打上了bolts,在激烈的辯論過後,我們並在空洞的岩片中間的堅實岩壁中間加上了五個bolts,並且將兩個古老的鉚釘給換掉了。如果再多打一些bolts,這個繩段就變成運動路線了;但是為了保存這個路線的嚴肅性,較簡單的路段上還是保留大段的runouts。

我早已經進入了戰鬥模式,而「頂級美女」也開始變得可能了。我先是把它拆成幾個區塊來攀爬,不過每一個段落都讓我覺得我已經到達我的極限了。要把這些段落連接起來,會非常困難。我們將路繩完全移除,準備從地面上開始我們的嘗試。兩天過後,我無墜落地成功先鋒到「頂級美女」,而除了該個惡魔跳躍Jason也乾淨地跟攀了每一個繩距。

六月的天氣非常炎熱,我也一直在該個困難的裂隙上重複地墜落,無法到達最後的岩釘。在多次嘗試,手指流血自尊耗盡的情況下,我終於承認失敗。就算如此,總是可靠的Pickles起誓會跟我一起在九月天氣較涼的時候一起回來。那時候就是我們完成這條路線的時候。

那年2010年十月,我開始嚐到計畫不斷失敗帶給我的疲累。我從來沒有投資這麼多精力在單一的攀登上,大約60天的日子,超過五個攀岩季,四個不同的繩伴,兩次受傷,以及一個致命的風暴,都在這段九年歷史中發生了。我對於失敗的害怕,已經超過對於受傷的害怕。

這條路線是這麼地困難,我們需要再次的熟練全部的13繩段,但是一個熱浪打擊我們的努力。「頂級美女」只有在日出之後的前兩個小時才在陰影裡,我們需要很早出發。

四點起床,垂降到起攀點,沒有暖身我就開始攀登。在先鋒的過程中,置放所有的保護,我爬過一不小心就可以讓我墜落50英呎的路段─期間找到可以的休息點,致力於呼吸的平穩─到了最後的難關。往左努力延展,然後再繼續伸展,碰到一個好的可以鎖住手指的點。那時肌肉的酸軟讓原本簡單的倒勾裂隙變得困難。那個區塊完全都沒有腳點,而在沒有力量置放最後一個cam的情況下,我冒了個險繼續使用著發抖和滾燙的手肘攀登,如果這時候我墜落了,在離前一個岩釘這麼遙遠的情況下,擺盪的幅度讓我一定會撞到該內角,後果不敢想像。

我已經完成「先知」的難關了,但是當我到達保護站的時候,我感覺像是生病著。這大概是因為方才大量的消耗體力,也許是因為恐懼感,但大部份應該是由於我知道我必須再爬一次。

我們已經準備好從下往上連續的攀登了,但是接下來一週的壞天氣迫使我們延長我們的旅程。

「你想聽壞消息還是壞消息?」Jason一邊聽氣象預報一邊問我。「國家公園公佈了嚴重天氣警告,冬季暴風團要來了,規模相當大。」

我們已經過份延遲該次的行程了。現在我們有三個選擇─接受失敗,然後滿足於我們已經爬完了全部的繩段了;或是等待暴風雪過去,然後參考Tommy Caldwell的邏輯,一天把路線爬完。但是評估我們現在的能量,以及路線的超級困難度,模仿他的策略似乎不太可能帶給我們成功。或者,明天,在好天氣的尾巴上還沒有充分休息夠的我們,駛進暴風團的中心,將自己交給暴風,沒有撤退或者是被救援的退路。我們沒有選擇,Jason和我既不是懦夫也不是蠢蛋,但是再一次地,我們在幾年前Birdwell給我們的警告中的那條線上遊走。

其他爬酋長岩的隊伍要不已經登頂,要不就撤退了。我們開始攀登,第十次上了「火車失事」。將繩子丟棄在地面上,我們只帶了少量的裝備,輕量化到我們可以帶一瓶Southern Comfort(酒名)來幫助未來無可避免的窘境。一個超級的先鋒接到另一個超級的先鋒攀登,我們爬得有效率,速度也不錯。過了九個嚴厲的繩段之後,到達斷頭台繩段的最上方,兩個從頭到尾都沒有墜落過。已經爬了五分之四了,還有不少天光,我們很想繼續。但是接下來的路段有路線中的兩個最難繩段,加上手肘也都痙癵了,我們架起吊帳。

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雲建立起的冷冽王國給包圍了。壯觀的像高塔般的積雨雲在我們身旁變化著,山谷也都被遮蔽了。我脫出睡袋,咀嚼著惡魔跳躍來當早餐。橫切過「不可見的平台」,覺得我像是爬豌豆的傑克,天空中的潛在危機鎮住我感覺驚奇的感官。儘管有即將下雨的威脅,我連結了下一個短暫的繩段,兩個困難動作加上一個簡單的斜道,帶領我到「頂級美女」的起攀處。狀況良好,溫度完美。就在那時候,天空開始下起雨滴,岩石全濕了。我把繩子固定住,回到吊帳,下來的時候清掉了放在惡魔之眉的保護裝備。

開始只是耳語般的雨聲,但當來自太平洋的鋒面全力的打擊Sierra Nevada山脈的時候,雨勢馬上變得像大漩渦一般。往左看過去,北美牆已經被瀑布吞沒。隨後的48小時大概是任何在優勝美地的人記憶裡的最潮濕的時間。我們是唯一還在牆上的繩隊。在開始的40個小時,我們像是乘著4×6的帆布帆船的粗魯海盜,在天氣的波濤中上下起伏。

「啊,你就只有這樣嗎?」我對著增強的大風咆哮。

喝完了Southern Comfort,大風變成颶風,我們的羽絨睡袋也溼透了,事情已經不再好笑了。當氣流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我們像是被消防水管撲滅般,受到極大的力道,它抬起吊帳,我們像木偶一樣撞來撞去。如果那個缺了一個營柱的擋雨篷被吹壞的話,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第三天早上我們已經冷到不行,正當我們想著怎樣才是最佳的投降方式,暴風雨停止了。我最愛的優勝美地藍天出現了。我們的吊帳當然淹水到不行,我們的手指和腳趾也好像被削除一般─除了我拚命守護的鞋子和粉袋以外,其他東西都溼透了。

擰著我們的睡袋,開始我們的除濕工程。在我們周遭,大大小小的水流咆哮著。看著偉大的岩壁,回憶著前幾晚的可怕,有一種倖存者的疲累感。夜晚來臨之前,我們的東西乾到足夠的程度,讓我們該晚能夠休息。

第五天,周遭的水開始變少,我們將吊帳移高到「頂級美女」的下方。在最後的難關點有個很顯著的水痕,所有的粉痕當然也都不見了。我們耐心地等待岩石變乾。

已經熬過見過的最艱難的天氣,我開始重複有史以來爬過最難的繩段。沒有之前的粉痕,爬起來又更加困難。但是對於這篇金色岩面的熟悉,我到達了岩釘處,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難關了。對於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雖然當時肌肉非常疲累,不太有機會成功,我還是試了。還好在墜落變得太過嚴重之前,我就掉下來了。下降回原點之前,我試了一些步伐也撲了一些粉,對於下一次的嘗試很有信心。在山谷裡頭充塞著不殘暴的雲層,讓我們看到景色奇麗的夕陽。

「李奧,加油!」遙遠的草地上,朋友們像是合唱團一樣對我喊著。

於是我開始那天最後的一次嘗試。過了中間的休息處,我覺得狀況不錯,也許甚至比我想像地更好。我沒有精準地放上腳點,掉下來了,感到無比失望。不管怎麼樣,明天我們一定要登頂。

隔天,我野心的重量加重了我的包袱。我沒有睡好,也無法吃東西,也把早晨的咖啡都吐了。還是一樣的,在到達岩釘之前,我仍然感覺到自己的狀況不能再更好了,但是在最後的難關處,看不到Jason的情況下,卻因為感覺全身的力氣都離開我而怒叫著。就在到達好點的幾個英呎前,我在講台前摔壞了獎盃,回到起攀點,Jason以沉默來安慰我。

生理上和心理上都筋疲力盡,我睡倒在吊帳上,良久才在日中的溫暖陽光中起來。基本上已經接受失敗了─我們已經給予我們的所有─我再度往上爬進裂口。

每一步都要和不怎麼樣的狀況抗衡,我又到了岩釘處。在那個不怎麼樣的休息點,我休息地比平常更久。就這一次了─最後一次,最後一天。不知怎麼地,我做到了,到了保護點時什麼都沒有剩下了。鬆懈感遠超過成功的喜悅。

嘗試自由攀登這條美麗的A1/E9路線,真是場超級戰爭,將我推到我的極限。我可以拍胸脯地說,如果當初沒有使用人工攀登,沒有bolts,沒有吊帳,沒有固定繩,是絕不可能成功攀登「先知」的。2001年的嘗試是想要挑戰大牆自由攀登的風格極限。能夠達到那時達到的高度,的確是件有膽識的嘗試,但是繼續那樣的風格,我們就必需要跨過Birdwell說的那條線。原本狂野的、野心十足的夢想,現在即將進化成偉大的岩石上,真實的路線。

但是最後還有個困難的抱石問題呢,遊戲還沒有完全結束。從保護站剛出去,我就必須使用彆扭的上勾點來做一個很難的動作,我的手指感覺要斷了,痛得不得了。無法再往上移動,我挫敗地回到Jason處,揉著我首次扭壞的肌腱。

使用膠帶加上腎上腺素的作用,我把疼痛擺在一旁,繼續攻擊「先知」最後的防禦線。路線的最後一個步伐,是我們之前用石頭堆起來的牆,以供我們在頂上露宿的─壯麗的「獵鷹之巢」。

我們興高采烈地推牆過去。「先知」終於自由了。

攀登前的思考,關於安全的一些建議

尖子山的山難,餘波盪漾,除了震動以外,還活躍在登山界的我們能作些什麼呢?突然想到我在《一攀就上手》的第一章,曾經談過開始從事這項運動的準備。也許不是很周全,但是應該分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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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岩的風險

在介紹各地攀岩路線的指南書、教導攀岩技巧和知識的教學書籍裡頭、以及許多室內攀岩場地都會貼有標語,再三提醒攀岩者:「攀岩是危險的,有可能因為不當的從事方式而導致生命的喪失或者是遭到嚴重的傷害。」本書也要以這句話來提醒您,這不是危言聳聽。攀岩者需要正視攀岩的風險,進而有擔當的為自己以及為夥伴的安危負責任。

一、風險與後果

前文有提到,自由攀登是攀岩者利用自己身體的力量在岩壁上往上爬,至於裝備和因應而生的系統,都是為了保障攀岩者的安全所使用。每一種活動,都有其風險,而從事活動的人需要評估自己是否能夠承擔這樣的風險,來決定是否從事該項活動,若決定從事,則根據願意承擔的風險程度,來決定使用保護措施的程度。

攀爬在垂直的岩壁上,若是徒手攀登,人愈爬愈高,萬一摔下來在途中撞擊到東西或者是跌落地面,非常有可能會受傷或者是死亡。會不會墜落的機率,可能要從攀登者的能力和攀登路線的難度來看,此外也要考慮攀登途中,岩質破碎或者是岩塊鬆動會增加墜落的機率,也就是說路線愈難、岩質愈差的情況下,風險愈大。因為攀岩失誤的後果很大。風險大、後果大、兩大加起來,絕大部分的攀岩者攀登的時候就一定會使用保護措施。

當然,有些人會選擇不使用保護措施而獨攀,這些人很清楚地了解到,失手墜落的結果非死即傷。通常獨攀者不會選擇挑戰極限的路線,也就是對他們來說,雖然後果很高,但是墜落的風險低,獨攀帶給這些人的滿足,並不是在挑戰攀岩路線難度的推高。

有風險與後果的觀念之後,攀登者可以在攀爬路線的時候評估,自己願意承擔的風險程度,如果風險超過自己願意承擔的範圍,而決定不去挑戰某條路線也是非常聰明的決定。

二、主觀與客觀障礙

在戶外的世界中,需要克服和評估的有所謂主觀的障礙和客觀的障礙。客觀的障礙比較單純,比如說氣候、落石、落冰、雪崩、冰川上的裂隙、當地的毒禽猛獸、湍急的河流等,主觀的障礙則是和人的決定相關,比如說有沒有正確地使用裝備,是不是蒐集了客觀的條件資料而做出妥善的「進、退」的決定,是不是因為逞強或者是恐懼而做出不客觀的決定,還是因為疲累而阻礙了做出客觀判斷的能力。

如果不是在高山裡頭從事技術性的岩攀,一般來說攀岩者的客觀障礙頗為單純,基本上要注意攀爬的地點是否容易出現落石,以及上方是否有其他攀登者,因為上方的攀登者可能會不小心弄掉裝備、或者是弄鬆石塊而砸到人。如果是攀爬運動路線使用前人釘在路線上的錨栓當作保護支點,或在攀登途中或路線終點使用已在岩壁上的固定點(fixed anchors),則需要觀察該些錨栓是否有鏽蝕或者是鬆動的情形。

攀岩的主觀障礙則有許多,比如說和一群人攀岩,莫名地給自己需要表現傑出的壓力。或者是明明自己的能力還不到那裡,卻因為面子而過份挑戰自己的極限。也可能是隨便挑選為自己確保的繩伴,又或者沒有學習好正確確保的知識,而站錯了地方,沒有正確地確保等。也可能是攀岩者和確保者的溝通不良,像是沒有溝通清楚就開始起爬,等到離地太遠,想要正確地溝通卻因為兩人間的距離太遠,喊來喊去得不到共識等等。

攀岩意外,比較少是因為裝備失靈,或者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的不幸。主觀障礙是大部分的攀岩意外的肇因。換個角度來看,也就是說保障攀岩安全的第一線,其實都在參與攀岩活動者的頭腦裡頭。

建議大家可以多多閱讀過去攀岩意外的事件簿,看看其他人都是在哪一個判斷點上出了失誤,那麼就可以以他山之石來攻錯,避免自己也犯了同一個錯誤。另外攀岩界流行的一句話為「相信你的直覺」,如果今天感覺不良好,不需要因為面子而逞強攀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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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意外的發生點

意外容易發生的兩個點,第一在「你不知道的不知道」,第二則是在「太知道了,反而掉以輕心。」

在踏入攀岩這一領域的時候,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所以一方面上專業的課程,另一方面則努力地閱讀書籍來進修,以避免冒上我不知道的風險。加上膽子小,在有新的挑戰性的路線上,總是跟著比較有經驗的前輩去攀登,所以我倒還沒有在「不知道的不知道」這一部份吃了虧。但是攀岩久了之後,雖然我知道託大的危機,偏偏還是在「太知道了,反而掉以輕心」上曾經掉以輕心,幸好運氣算是不錯,有驚無險,沒有花更高的代價來學習教訓。

我記得剛開始攀岩不久,就在第二次攀岩旅行的時候,到了美國內華達州的紅岩谷。那時候看著紅色的砂岩,漂亮的紋理,晴朗的陽光,真是興奮地不得了。一邊和繩伴絮絮叨叨地聊天,一邊穿著吊帶,就開始攀登了。很順利地無墜落、無休息地到了頂,要朋友把繩拉緊,然後放我下來。在下來的過程中,我聽到一陣撕膠布的聲音,低頭一看,哇,我怎麼沒有把吊帶的扣環扣好?

我穿著的吊帶在腰帶的設計上,有一條魔鬼氈讓我可以把腰圍的大小先固定住,然後再把腰帶上的扣環扣好。魔鬼氈只是為了讓人易於扣扣環,但是真正的安全保障依舊是在扣環上。那時候一邊聊天一邊穿吊帶,上了魔鬼氈,腰帶不會鬆脫,不知怎麼地就沒有把扣環好好扣上,朋友也沒有特別注意。等到下降時一看,才發現乖乖不得了,那時全身的重量都在腰帶上,腰帶愈來愈鬆,我只好用手牢牢地抓緊扣環處,一邊禱告,幸好路線沒有很長,我很快地就回到地面了。剛站穩腳步,我回頭思量,萬一在我攀登的過程中,我墜落了,那麼我就會一頭栽到地面上了,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穿著吊帶可以說是攀岩的第一課,是最最基本的,怎麼會犯錯呢?可是我們從小到大穿衣服也習慣了,忙中還是會有錯,衣服穿反了,襪子配錯了,只是這樣的錯誤笑笑也就罷了,後果不嚴重。可是攀岩的吊帶沒穿好,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在攀登者穿吊帶,打八字結的時候,還是讓他專心一致吧,有什麼話要說,什麼笑話要分享,都可以再等一等。攀登者離開地面之前,攀登者和確保者也還是要再互相確認一次,對方在裝備上的準備都無偏差才起攀才好。

我另外一個疏忽則是在首登中國的喀麥隆山,垂降下撤的途中發生的。其實攀登者如果能夠輕鬆地走下山,是寧願不要垂降下山的。因為垂降途中發生的意外,佔攀岩意外的多數。第一,垂降之前,攀登者可能已經因為前面的攀登造成體力和精神的疲乏,這時候特別容易失誤;第二,一旦開始垂降之後,就沒有機會再修正系統了,也就是說固定點要是有什麼問題也只能徒呼負負。也因此,對於垂降者的諄諄教誨,就是在設定垂降系統之後,開始垂降之前,一定要再三、甚至再四地檢查,確定系統完全沒有問題,不會有失誤,才可以開始垂降。

我和繩伴開始垂降之前,我們已經攀登大約十個多小時,開始垂降不久,天色就黑了,風雪大作,雷聲隆隆,我也又餓又累。也不知道在哪一段上,我把繩子放進確保器中,也許是太過疲累,也許是這個動作已經不知道重複過幾次而輕忽,總之沒有再看第二眼我就開始垂降了。突然右手幾乎碰到雙繩中綠色繩的繩尾結,另一條紫色繩的終點卻還在遙遠的黑暗中。我離已經垂降到下一個固定點的繩伴還有好一段距離。我大聲地罵了一句髒話,繩伴緊張了,我喊著:「繩子不夠了」「怎麼會不夠?」他不解,焦急地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卻只是重複著:「我犯了一個錯誤。」無心和他解釋詳情。

真該死,我自問非常重視安全,怎麼這次這麼輕率呢?把繩子放進確保器時,紫繩進了,綠繩沒進。因為受摩擦力不均的緣故,紫繩被一直往下拉,綠繩則一直被往上扯,要不是當初確保器下方當作後備確保的第三隻手的保險套結(auto block)同時綁在兩條繩上 ,我早就飛出九天了。只是,用來連接兩條繩子的該個繩結已遠遠地被拉離中心位置,我能垂降的距離也就短了。也幸好我們有在繩子尾端上綁了結,要不然就算我有保險套結,也還是會從繩索尾端掉出,跌到不知道還有多選的地面。

最後只好在我停止的地方,重設一個固定點,把垂降的系統重新整理好,才安然地垂降到繩伴身邊,不過我當然也嚇出一身冷汗,沒辦法再打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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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把自己當作初學者

攀岩是個有風險的活動,但是如果能夠正視攀岩的風險,總是以清醒的頭腦去面對攀岩途中所需要做的決定,一定能夠安全開心地攀岩。而不管你在攀岩的世界浸淫了多久,我建議時時保持著初學者的心態來面對攀岩,虛心廣泛地學習攀岩的新知,也不因為攀岩的八字結已經打過千萬次而掉以輕心,那麼這條攀岩的道路一定會走得更長更穩。

攀登風格?可以當飯吃嗎?

Leo Houlding's The Prophet

Leo Houlding’s The Prophet

昨天剛翻完Leo Houlding幾年前在美國攀登雜誌Rock and Ice上的一篇文章「The Prophet」。這篇文章很長,第一次閱讀的時候,是好幾天一段一段的看完的,還記得當初讀到中間後面的一個段落,「提著幾百公尺的繩索,走到El Cap上頭,開始一場狂野的單人垂降。」我痛哭失聲。我強烈地把這篇文章介紹給中國的戶外探險雜誌,終於他們準備要刊了,所以我這幾天趕著翻譯,結果翻到那個段落的時候,我的眼淚還是飆了出來。

在攀登的世界中,有很多不從事這個運動的人不了解的堅持,其實就算在這項運動的人也未必了解或同意。其中有一個堅持,叫做「風格」。

先跟大家談談一個最常見的風格爭議:也就是在建立路線中,「從下而上」還是「從上而下」的辯論吧。前者基本上是從路線底部,只能在地面上看,然後開始先鋒,一路在岩縫岩洞等岩壁上的天然破綻放保護,最後登頂建立路線。後者則是在路線上方架設固定點之後垂降下來,一邊垂降一邊可以預演動作,看看保護可以放在哪邊,最後再從底下先鋒上去。

這兩者究竟有什麼差別,就是後者大大地移除了「未知」的這個因子,如果後者建立的是運動路線的話,更是把保護點全部都用bolts打好了。那麼兩種作法冒的風險差距更大了。換句話說,後者比較「安全」。

傳統上而言,攀登都是從下往上的,攀岩從登山活動分出來而專業化,而當初登山運動則由往大自然的探索而來,登山就是要走進未知,所以延續下來的攀岩運動當然也要朝未知邁進。運動攀岩剛興起的時候,很多傳統派對它嗤之以鼻,認為sport climbing is neither,既不是 sport 也不是 climbing。就是因為運動攀岩的路線都是從上往下而建立,而保護點都用bolts打好,攀岩者只需要關注自己攀爬的動作,不用擔心很多風險因子:比如說找不到地方放保護等(傳統上只能在岩面上有縫有洞的地方放保護,有可能在空白的路段大段無保護(runout))。

我是由登山開始進入攀岩的,一開始我的目標就是走到山裡去,所以我一開始就是學習傳統攀登,對於傳統的攀登風格相當認同。談到這裡,我不是要說運動攀岩的風格不好,其實運動攀登大大擴展了人體可以攀登到的難度的等級。但是這不是這一篇文章要聊的。

我要說的是,當你在什麼樣的環境開始某個活動,很多風格理念上的東西,很容易就認同該原生環境的概念。所以說幼教很重要,因為影響一輩子的人格養成都是在那時候就建立基礎了。對我來說,我很認同探索未知的價值。因為在山裡爬山不常有第二次機會,所以知道自己的onsight能力對我而言非常重要。(onsight亦即在沒有路線資料的情況下,首次先鋒就無墜落地完攀)。

Leo Houlding是英國人,英國攀岩界對風格的要求更是「誇張」,嚴格尊崇該風格的人,到了其他國攀登,他國攀登者很有可能認為這些人是瘋子,或是玩命。

The Prophet是Leo Houlding在El Cap的東南壁建立的路線。文章中說他在英國長大學習攀岩,在El Cap上這塊世界上影響深遠的巨石上,他的夢想是建立一條新路線:從下而上,不打bolts,不帶吊帳,不架固定繩,不用人工攀登(可以使用裝備來藉以上升,相對於純粹只用身體力量上升的自由攀登)。

起頭他說,「2001年十月,我21歲,我是無敵的」,他道出他的夢想,和也是英國人的繩伴Jason Pickles一起看上的後來命名為「先知」的路線。在起初研讀岩壁的那一段日子,他們向當地的老攀登者蒐集資料,一位優勝美地的傳奇人物Jim Birdwell告訴他們一個路線上的隱藏特徵,說「你們這些年輕小伙子應該可以成功吧,不過要小心,你會走在英雄和蠢蛋之間(between badass & dumbass)」

維持他們對風格的信仰,2001年他們爬了二分之一強,Jason受傷了。他在優勝美地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美國人Cedar Wright(也是有爬難線,大段runout以及solo的名譽)一起上,但是被說服帶人工攀登工具和粗點的繩子,但依舊堅持不打bolts。兩人到了他之前到的最高點,Cedar Wright斥責他應該被關進瘋人院,兩人下撤。

後來他提及那年冬天他在Patagonia的攀登,他墜落地很慘,右腳的趾骨壞了,幾乎也送了他的攀登生涯,他說那次的意外整個改變了他的人生,他依舊慶幸斷的是趾骨而不是脖子。接下來的三年他都去優勝美地,爬些較簡單較安全的路線,他看著「先知」的上半段,他知道他不能像2001年那樣攀登了。2004年他們做了一個妥協,依舊從下往上,但是允許先使用人工攀登上,再回到該繩段原點,使用自由攀登再上。那年還是沒有完成路線。

之後的五年,他沒有再爬,也沒有他人嘗試這條路線,「先知」就這樣沈寂了五年。

在文中他說:「可以宣稱做到了貨真價實的酋長岩的自由攀登,你必須不能中斷地,連續地攀爬每一個繩段,其中你不能撤退回地面,更不能從上而降。也許需要花一天,也許需要花上一個禮拜,只要是個連續的攀登,繩隊中的某一人全程先鋒,或是兩人輪流先鋒而跟攀者也都乾淨完攀,就是合法的真正的自由攀登。這是在創造第一次的自由攀登,為人接受的風格,而不是在多次的攀登嘗試中逐漸一段段地收集成功自由攀登的繩段。」

2009年五月,非常潮濕,他又在El Cap前面的草地上,凝視「先知」的上半段:

「2009年五月,我又站在漂亮的酋長岩前的大草地,微微顫抖著。那個春天,不平常地潮濕。我的膝傷剛養好,也沒有繩伴。凝視著先知的上半段,突然,想要知道上半段的路線究竟長得怎麼樣的欲望,淹沒了我對嚴格的攀岩風格倫理的堅持。我帶上一些裝備以及一千英呎長的繩索,健行到酋長岩頂端。帶著些許的懊悔,我埋葬掉當初想要完成從下而上的onsight攀登,這個野心勃勃的夢想,開始了狂野的單人垂降。

這裡就是我痛哭失聲的地方。

也許英國人的教養讓他們很壓抑,Leo的文字表面上看來都好像淡淡的,但是字裡行間都露出澎湃的情緒,感覺很像看王家衛的花樣年華,兩人都淡淡的,但是觀眾就被他們努力壓抑的情緒給擊倒。所以我哭了,從2001年到2009年,似乎一個年少的夢想就這樣粉碎了。

看過了路線,也預演了一些困難的步伐,之後多次的嘗試,他和Jason成功地,從下往上,連續地成功自由攀登了該條路線。如果大家有興趣仔細看那條路線的資料,真是令人咋舌,難度不說,看到許多讓人毛髮直立的R和X。(表示墜落的話會受重傷或者是死亡。)

最後他的結論:「嘗試自由攀登這條美麗的A1/E9路線,真是場超級戰爭,將我推到我的極限。我可以拍胸脯地說,如果當初沒有使用人工攀登,沒有bolts,沒有吊帳,沒有固定繩,是絕不可能成功攀登「先知」的。2001年的嘗試是想要挑戰大牆自由攀登的風格極限。能夠達到那時達到的高度,的確是件有膽識的嘗試,但是繼續那樣的風格,我們就必需要跨過Birdwell說的那條線。原本狂野的、野心十足的夢想,現在即將進化成在偉大的岩石上,一條真實的路線。」

也許你可以說當年的毛頭小子成熟了,只是這一篇文章給我的撞擊,從來沒有停止過。

註:Leo Houlding 「The Prophet」在 Rock and Ice 上的英文文章全文。我的中文翻譯稿會在中國的雜誌刊行之後才能夠在這裡分享。

攜手首登川西喀麥隆神山

這兩週來,一直在趕稿,寫得都是我和 Dave 今年九、十月份在川西格聶山區活動,10月1日成功首攀喀麥隆神山的故事。有攀登紀錄,也有攀登的心得。最近攀登紀錄在中國的「旗雲探險」網站刊出了。旗雲探險網站是由攀登者發起建立的,在網站上蒐集的大多都是中國地方的攀登報告、紀錄、心得。是對中國攀登有興趣的人的一定要造訪的地方。

喀麥隆神山「攜手」路線示意圖

喀麥隆神山,海拔5873m(一說5950m),位於四川西部沙魯里山脈,在該山脈最高峰格聶神山(6204m)的東北方。在格聶山區,格聶、肖扎、喀麥隆是格聶山區最為徒步者和高山攝影者津津樂道的三座顯著大山。2012年10月1日,美國/台灣攀登隊伍,Dave Anderson和易思婷成功地沿著南山脊首登喀麥隆山,路線長度超過1000米,接著他們從東面山壁下降回到他們的最高營地,全程耗費約18小時。兩人將路線命名「攜手」,紀念他們個別對攀登的貢獻以及感念沿途得到的許多幫助。在旗雲網站閱讀全文:「First Ascent of Mt. Kemailong;攜手首登川西喀麥隆神山

淺談確保,兼譯「想對確保者說的話」

漂亮的Squamish裂隙(這個學生是個好確保者)

因為媽媽訪美,於是飛回勉強可以稱為舊居的西雅圖,預備待上三個多禮拜,一方面安撫母親對我這個不務正業的不肖女的遺憾情緒,一方面和僑居華盛頓湖東畔的哥哥一家人團聚,也和兩個小姪女聯絡一下感情。

西雅圖周遭很美,有山有水,有樹有林,到處都是綠意,各個社區也都饒有特色,人文氣息濃厚。此外很多華人聚集於此,想要買台式的零食來解解饞也變得簡單許多。但是(懸疑的背景音樂響起),對於喜歡攀岩的我,西雅圖有一點大大不好,就是這個美麗的城市,太常下雨了。

約了朋友 Linda,也從羞澀的阮囊裡擠了幾十塊錢出來,認份地到西雅圖的室內岩場攀塑膠塊。很久沒有在講求持續力和耐力的陡峭路線上遊走了,幸好專門應付室內路線的肌肉群還爭氣,和強壯的朋友相比也不遑多讓,非常快慰。可惜的是,心裡對墜落有股彆扭勁,沒敢勇往直前義無反顧,總在生死關頭大喊「Take!」

我疑惑,陡峭的路線應該是最沒有墜落壓力的,而且我在室內岩場墜落的經驗,早就恆河沙數了(這當然是寫作上的誇飾法),為什麼還這麼矜持呢?

轉念一想,可能還是在對新確保者的適應期吧,Linda 制動過我的一次先鋒墜落,不過我們兩人一起攀登的時日還不算多,雖然心知肚明彼此都是相當好的確保者,但是真正要實際放膽去衝,還是要讓時間培養兩人的默契和信任。我和不同的繩伴爬,有不同的先鋒勇敢程度,和 Dave 一起攀登的時間最久,我也最敢墜落,有時候他還會希望我保守一點。可是如果跟一些沒有先鋒過、也沒有制動過先鋒墜落的確保者一起爬,基本上我不會敢挑戰極限。

比如說在教攀岩課的時候,最後一週基本上都會帶學生去爬多繩距的路線,有時候運氣好,學生對於確保很有概念,那就可以爬一些比較難的路線,只是,大部分的情況下,學生都是確保新手,還是不要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況且如果自己受傷了,學生怎麼辦?這時候就會爬比自己的能力至少低兩個難度的路線。

還記得有一次在加拿大的 Squamish 帶兩個學生爬一個六繩距的 Diedre,在第五個繩段,先鋒到一半的時候,被繩子拉住了,我向下一看,明明就已經幫學生順好繩了,怎麼學生們兩條繩子還是攪和在一起?再仔細一看,大驚,怎麼學生把我的確保給解除了?我大聲說:「ㄟ,你們在幹什麼?」他們說:「我們在順繩啊!」也不好太呵責,只好深吸一口氣,口頭指導他們該怎麼做,然後說:「put me back on belay」。接下來的第六繩段,我就只放了一個支點意思意思,還是趕快登頂比較實在。難怪我們這些教攀岩的夥伴常會開玩笑說,我們帶學生爬多繩距,比自己獨攀還累、還可怕,獨攀還不用帶重物,帶學生還得背裝備和拖兩條繩子。

先鋒能先鋒到多難的難度,當然很多都在自己的努力,但也和確保者的能力以及其和先鋒者的默契有正相關。而說實在話,如果確保者不知道正確的確保方式,該站立的位置等等,當先鋒者有個大衝擊的墜落的時候,通常受傷的還是確保者。

以下翻譯一篇我以前寫過的一篇文章給讀者參考:「Do You Have Something to Tell Your Belayer

學習確保

身為一個攀岩者,我第一個學習的技巧大概就是怎麼確保了。確保其實很簡單,尤其是現今市面上還有很多使用機械原理輔助的確保器,讓確保這項工作變得愈來愈簡單。但是,為什麼誰是我的確保者會影響我的攀岩能力呢?為什麼有的確保者讓我敢往前衝?有的則不會呢?

確保是一門藝術。看起來很簡單,卻要花心思才能變專家。就好像書法家覺得筆劃愈少的字愈難寫。廣告宣傳部認為寫個朗朗上口的八字雋語,比寫個八頁的企劃專案還要難。確保不只是「不讓確保手離開繩索」而已。如果你是位確保藝術家,你的攀登者會對你心懷感激,因為只有一個好的確保者才能讓攀登者無後顧之憂,充分發揮極限。

以下依個人經驗、和其他攀岩者的對話、以及教攀岩課程的感想,整理了攀岩者想對確保者說的話。如果你有關於確保的有趣故事,還請大方留言,讓我們互相幫助,一起朝成為確保藝術家而邁進。

頂繩攀登者或是跟攀者對確保者的喊話:

一、讓我自由攀登吧;拉太緊了

初學確保的人,很容易就會把繩子拉的很緊,尤其很多緊張的攀登者要求:「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額外的繩子(slack)」。但是,沒有額外的繩子和拉的太緊是有區隔的。如果繩子拉的太緊,攀登者是沒有辦法自在的攀岩的。繩子拉的太緊,攀岩者會誤以為他們有很高超的攀斜版岩的能力(謎之聲:其實是藉著繩子張力的輔助);繩子拉的太緊,攀岩者也沒有辦法自在選擇簡單的橫渡(traverse),被逼得要在無手、腳點的岩壁上垂直上爬。

二、別用繩子打我的臉啊

突然很快地收了好長的一段繩子,大有可能在攀登者臉上留下紅辣辣的印子。常常我在帶小朋友(12歲以下)的攀岩課程的時候,如果聽到「誰誰誰,又打我的臉了」,我就知道該準備排解糾紛了。當在上方的確保者,看不到攀登者的時候,打臉的情況也常常會發生,請記得把動作放輕柔些。

先鋒者對確保者的喊話:

一、給繩啊!

給繩不夠,輕微的只是打斷了攀登者的節奏,嚴重的話則相當駭人。如果我需要常常向確保者要繩,誰知道會不會下一刻我就被拉脫岩壁?往上攀、放支點,攀登者已經相當疲憊了,如果還需要跟確保者來個繩子爭奪戰,會令攀登者相當沮喪的,攀登者只不過想要趕快把繩子扣進去啊。

二、怎麼這麼多繩?

墜落很可怕,但是墜落後會撞到東西才真正可怕。如果先鋒者離地表或是突出物很近,請不要給先鋒者太多繩。

三、我想墜落地輕柔些,就像飄落的羽毛

我終於了解到墜落是相當好玩的一件事,是在我終於體驗到,什麼叫做「讓我感覺不到」的墜落,像是掉落到雲端,好輕柔。那時候,我的確保者算好時刻,說時遲那時快,跳了起來。墜落的距離是更長了,但是我一點衝擊感都沒有。我有一個好朋友,個頭很小,重量很輕,他抱怨比他重個二、三十公斤的確保者一點都不懂得動態確保,他在一條路線上墜落個十數次後,背實在太疼,只好打道回府。

四、我知道你爬過這條路線了

我對於確保者的鼓勵心懷感激,但是不要一步一抓都要告訴我怎麼爬,尤其是我想要 onsight 一條路線的時候。

五、幫我回到最上方的快扣

對啦,我剛才是墜落了,也不爭氣地坐在繩子上休息了好久,現在我需要拉繩子才能回到最上方的快扣,親愛的確保者,在我拉繩的時候,你也要幫幫忙拉繩,我才上得去。

六、我沒說解除確保啊

這裡談的就是第七段提及的往事,「ㄟㄟㄟ,要解除確保也要等到我告訴你再做嘛!」

你有什麼想對確保者說的話,也請大方留言喔。

以下影片是美國攀岩雜誌 Rock & Ice 一次拍的宣傳片,很好笑,但是也算是對確保的黑色幽默

http://vimeo.com/14683757

 

攀岩、媒體、商業化

 

'07年第一次到 Yosemite 在 Camp4 公佈欄看到的有趣漫畫。

今年五月份要去久違的優勝美地,終於讓買來之後就塵封的歷史書重見天日,上個月開始啃這本 Camp 4 Recollections of a Yosemite Rockclimber,開始的時候還有一搭沒一搭的看,逐漸地被裡頭的故事吸引地欲罷不能,有意思的是,歷史果然一直在重演,五十年前攀岩者爭辯的事情,到現在還是沒有退熱潮。

1958年11月12日,Warren Harding 成為經由 Nose 路線登上 El Cap 的第一人,這歷史的一刻和這條重要路線的首攀故事,出現在很多大眾媒體和雜誌上,有趣的是,重量級的攀登刊物反而對這故事相當冷感,隻字未題。可以過份簡化地說,這個事件讓大眾認識攀岩這項新運動,更多人湧進 Camp 4 想要攀出一份大事業,之後向全世界宣告。但很多之前就是攀岩者的人卻對這「商業化趨勢」感到感冒。

時機湊巧,才讀完這個故事,Peter Beal 就在他的部落格上寫了一篇題為 Sell, Sell, Sell: Is There an Alternative? 基本上說攀岩媒體,送給大眾的訊息,都是建立在讓產品賺更多錢的原則上,反而該討論的議題、攀岩的基本精神等都被置之腦後。美國攀岩雜誌 Rock & Ice 很快地做出回應,主編 Jeff Jackson 寫了 Is Climbing Media Selling Out? 他辛辣的寫道可能 Beal 不常看 R&I 就像他不常看攀岩部落格,所以對攀岩媒體有誤解。不過我覺得 Jackson 這一段寫得好:

While the carrot of sponsorship undoubtedly draws some talented young climbers to the sport, the majority still climb purely for fun and climbing media is still largely consumed by people who practice the sport and are seeking inspiration.

說實在話,我也相當愛看攀岩影片,愛讀攀岩雜誌,雖然說就像 Beal 說的,很多有名的攀岩者做的旅行,大概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錢去實現;我也同意很多攀岩影片有過份的誇張,或者是非常明顯的置入性行銷,可是看那些漂亮的高山和岩壁,以及優秀攀岩者流暢的動作和高明的技巧,也是維持我夢想的火焰持續燃燒的能量。平心而論,R&I 刊載的文章不是每篇都讓我有興趣,可是我的確看了很多頗有深度的文章,還曾經被感動落淚過。

還記得當初決定去中國騎摩托車,來個「萬里長馳」,很努力的拉贊助,聽 Christine 說很多騎友對我們此舉不以為然,認為要贊助就等於商業掛勾,與真正摩旅人的自由冒險本質背道而馳,我攤了攤手,說,要批評讓他們去批評吧,我要贊助的理由很簡單:人太窮。

去年底,New York Times 也因為 Tommy Caldwell 在岩壁上使用 FB 更新他自由攀登的進度,刊載了一篇文章 On Ledge and Online: Solitary Sport Turns Social,我一看標題就想,什麼時候攀岩變成孤獨的運動了?我個人不獨攀,所以都一定有繩伴,攀岩從來就不是孤獨的運動。不過,當然知道這樣下標才聳動,可是如果攀岩這麼個人化,Caldwell 要在攀登過程中更新臉書,又關他什麼事?

我不喜歡別人說攀登是不負責任、愚蠢的冒險,也不希冀大家把攀登過份神聖化。為什麼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呢?所以我認為 Camp4 作者 Steve Roper 對 Harding 事件做了很好的結論:

In reality, the event was just another step in the evolution of rock climbing. The sport can’t stay the same for long – and thus it changes. Whether a favorable publicity (and maybe even unfavorable publicity) always increases a sport’s participants, and this in turn leads to crowding, resentment, a longing for the “good old days” – and almost always a surge in the quality of the sport.

 

在高山環境使用GriGri

最近看了一篇文章,叫做「Alpine Belay: The GriGri as an All-around Tool for the Mountains」,基本上介紹 GriGri 類的確保器具在 Alpine 環境的運用。

當初一看標題,我咦了一聲,想「這可有趣了」。我很喜歡 GriGri,不過基本上使用它的環境都是在單繩距的攀登為多,尤其是在攀登者 project 路線,常常墜落和 hangdogging 的情況下,更是減輕確保者的負擔,也增加安全的保障。可是在重量錙銖必較的 alpine climbing,我的當然選擇都是 BD ATC Guide 類的確保器具,把沈重的 GriGri 留在家裡。

不過仔細閱讀這篇文章,發現裡頭一些用法,還頗有道理的,而該些建議的用法,基本上是基於 GriGri 有簡便自我確保的優勢。不過最讓我感到興趣,覺得值得一試的還是在文中的第四段,談到使用 GriGri 在 simulclimb (同時攀登)的情況下。

很多長路線,中間會有簡單的路段,很多攀登者在這時會選擇同時攀登,因為在 alpine 環境下,很多情況下分秒必爭。「同時攀登」最理想的狀況就是兩個人以差不多的速度攀登,但是實際狀況下,會有先鋒者和跟攀者經過的路段的難度差異很大的時候,這時候跟攀者可以使用 GriGri 來調節兩人之間的 slack。如果遇到短暫路段,需要 pitch out 的時候,就多放一個支點,保障站立地方的安全,即可以開始確保。

有興趣的可以讀讀原來的文章:

Alpine Belay by Blake Herrington: The GriGri as an all-around tool for the mountains

 

 

 

台灣女孩. Chick From Taiwan

我是本站的作者,易思婷,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孩。在台灣,朋友大多叫我小Po,在美國,小名婷婷倒是被叫得比較響。從競爭激烈的台灣教育體系,到美國博士班的歷練,二十多年的學校生涯,一點都沒有馴服、反倒是磨亮了我的冒險本質。我有夢想,築夢踏實:這一輩子,我要活得有聲有色。而這個網站,記錄我的求知和探險,是個累積快樂的地方。「台灣女孩」的臉書粉絲頁

《睡在懸崖上的人》新版

這是我的第一本書,2012年出版,在2017年能夠再版,實在是非常開心。五年後再看這本書,自然覺得當年文字青澀,但是情感很真,故事誠實,而裡頭描寫到我相信的原則依舊不變。推薦給大家。在博客來購買本書。

《我的露營車探險》

2016年11月出版的《我的露營車探險》講述了我和先生Dave Anderson,四年多來住在親手打造的露營車Magic,遊遍美西絕美荒野的故事和領悟。只要學會分辨「想要」與「需要」,「天地為家」便是生活,不是夢想。在博客來購買本書。本書影片

《傳統攀登》

2014年7月出版。我的第二本攀岩工具書,也是中文世界第一本針對該主題的專書。從淺入深系統化地講解傳攀:置放岩楔、架設固定點、多繩距攀登、自我救援等。每個主題下,說明該主題的理論基礎,再示範目前主流的一種到多種作法。在博客來購書。

《一攀就上手》

2013年10月出版的《一攀就上手!基礎攀岩一次就學會》是我撰寫的第一本攀岩工具書,從基本知識到技巧、裝備添購與下撤。希望藉由此書帶領初學者系統化的進入攀岩的殿堂。在博客來購書。

《睡在懸崖上的人》

這本《睡在懸崖上的人》是我在 2012 年 7 月出版的書籍。副標很長「從博士生到在大垃圾箱撿拾過期食物,我不是墜落,我是攀上了夢想的高峰」,不過它倒是挺誠實地告訴讀者,這本書究竟要說些什麼。本書影片。在博客來購買本書。簡體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