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Ice Climb 當然都好冷,不冷怎麼會有冰呢?不過這個 Ice Climb 講的不是冰攀。而是美國內華達州的紅岩谷(Red Rock Canyon at Nevada),一條叫做 Ice Climb 的攀岩路線。
故事要從頭說起,去年十月底十一月初,我接受好朋友的邀約,臨時決定到美國西南部的沙漠地區爬兩個禮拜。先是去南加州的約書亞樹國家公園(Joshua Tree National Park),爬了四天,那邊的路線大部分都是單繩距,運籌計劃上相當簡單,兩個人都很開心。
後來轉戰紅岩谷,就有點想要爬多繩距路線的意思了。 剛好她的男友也休假,所以就拉了一道來,不過他曾經有過一次不堪回首的先鋒意外,之後他就一直只跟攀、不先鋒。朋友才剛學傳統先鋒,想要多練習,所以在找路線上,煞費心思:既要對我有挑戰性,又要在他們兩人都能跟攀的難度範圍,還最好要有簡單的繩段,所以朋友可以練習先鋒。她是新手速度較慢,三個人一起爬通常也比兩個人還慢,加上那時候天氣又突然變冷了,是那種晚上鑽到睡袋都還要穿著厚厚的羽毛衣的冷,所以我們每天都得追著太陽跑。零零種種的因素加起來,選擇實在有限。由於我對於爬過的路線不太想重複,到頭來,我們還是爬單繩距的時候居多。只爬了一些短距離的多繩距路線。
行程結束的倒數第二天,我朋友說她那天要休息一天,要我們兩個人爬,於是終於去爬一條5.10a的多繩距路線,叫Y2K,攀岩導遊書對這條路線讚譽有加,我也寄予厚望。可是說是5.10a,其實只有第一個繩段的一個動作是該個難度,其他大部分都很簡單,也沒什麼意思,要不是第四個繩距相當優質,我會對這條路線很失望。我們那天攀完還有時間,接著就近爬了兩個繩距的Pauligk Pillar,雖然難度不高只有5.7,但是難度很一致,而且有很多不同的地形,需要很多不一樣的攀登動作,相當有趣,算是當天意外的驚喜。
雖說那天爬的距離挺多,可也只有六個繩距。幾天下來,雖說和許久不見的朋友重逢,又一起在戶外從事我最心愛的運動,總覺得這段行程好像沒給自己什麼挑戰,有點悶悶的。最後一天,本來說要三人一起去爬一個多繩段的路線,可是朋友還累著,最後還是去找單繩距的路線。
說著說著就來到Willow Springs處的Childrens Crag,我指著一條叫做Sumo Greatness的路線說:「我曾經先鋒過這個路線,不過我說什麼也不想再先鋒一次,太危險了。」為什麼這麼說呢?這個路線大概九十英呎長,只有兩個掛片,我不記得在開始比較簡單的時候,是否有放個岩塞?不過不管有沒有也不相干。因為之後這個路線就是很乾脆的Slab攀登,除了前人釘的掛片,是沒有地方放傳統保護的。
先岔開話題,跟不熟攀岩的朋友聊一下什麼叫做Slab。Slab基本上是不到九十度的岩壁,中間不會有裂縫,因為有的話就便成爬裂縫,不是爬slab。中文好像是翻譯成「傾斜岩板」,對我來說,有點彆扭,所以我還是用slab好了。Slab上的點不管手點腳點都很小,所以slab climbing 是相當靠腳功的。可以是藉著岩鞋和岩壁的摩擦力,也可以是藉著大腳趾或小腳趾踩在小點的支撐上,再搭配重心的轉移,身子逐漸往上挪移。Slab climbing的重點是要相信你的腳功(trust your feet)。所以有很多攀岩教練說,初學者應該多爬slab,因為不管攀什麼地形,腳上功夫(footwork)都是最重要的,可是初學者常過份倚靠手臂的力量,養成壞習慣,去爬slab,手臂的力量用不到,就會多放心思在腳上了。
話說我當初先鋒Sumo Greatness,整段slab就只有兩個掛片,第一個掛片到第二個掛片距離15英呎,過了第二個掛片,就要一路爬到固定點。我還記得,爬過第二個掛片大概一個人身高的距離後,我在難關的地方停頓了很久,我往下看,如果一摔,會摔到下頭地勢變平緩的地方,鐵定會受傷,結論就是不能摔,幸好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爬到固定點了。
在Sumo Greatness的右邊就是Ice Climb,導遊書上給它兩顆星。書上的敘述是這樣的:
Although the hardest moves are well protected, the final slab involves thin moves 12” above a poor Camalot (poor #2 or 3 Camalot).
那一段「thin moves」的難度是5.9,之後就變成比較簡單的地段,所以也沒有岩釘,需要一路爬到固定點。其實我是可以健行到頂架設頂繩的,也許是因為想要留下什麼「功績」,看了看,決定先鋒。朋友說:「妳確定嗎?這路線看起來很難?」我說如果真的不行,就徹退到時候再從頂上垂降收裝備吧。
開始放了一個紫色的Camalot,爬到第一個掛片都還輕鬆。從這裡到下一個保護點(一個固定的岩針,fixed pin),是第一個難關,但是就算掉落,也不會有事。第二個難關是固定岩針的上面一點,很短,也沒有什麼好緊張的。接著就到書上說的 poor camalot 的地方,差不多是爬完這個路線的五分之三的地方。我放了一個#3的Camalot,兩邊的接觸面都相當優良,我鬆了一口氣。不過我還是往下大喊說:「讓我在這裡把心思定一定(I’m going to recollect myself here for a bit)」,朋友大聲答應。
我不是沒有爬過長距離的runout(沒有置放保護)路段,可是那些路段都是5.7級以下的,雖然那些runout路段一摔就會墜落個很長的距離,也有很大的機會受傷,可是只要不摔就沒事,我也有那個自信。可是在5.9上這麼長的距離沒有保護,恐怕有點勉強,更不用說爬完那一段十二英呎左右的5.9之後,接下來還有好長一段,一直到固定點都沒有保護。我是剛在約書亞樹先鋒完攀過5.9+的slab,也還沒有在5.9的slab上摔過,可是那些經驗都是在保護優良的狀況下爬的,沒有心理壓力,不像這次需要背水一戰。
攀岩就是這樣,當知道摔了不會有事,或者是知道千萬不能摔的時候,心境才有機會澄靜空明。最怕的是不知道後果如何,揣揣不安,亂了分寸。那時候太陽早已不照我們這一片岩壁好久了,slab攀登沒有什麼運動量,我早就簌簌發抖。我抬頭往上看,心中計劃出路線,等到心裡什麼都沒想了,就開始穩健但盡可能快捷的往上攀去,到了固定點的時候,心情一放鬆,我忍不住高聲長嘯。穿上我圍在腰間的外套,我一邊確保朋友,一邊疑惑地想:「這一路上我是一邊冷地顫抖一邊攀的,究竟是因為這個路線寒冷,還是因為這個路線先鋒者摔不得,才叫做Ice Cli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