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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攜帶裝備(rack gear)?

我喜歡把裝備放在吊帶上

偶爾會在臉書上分享自己在各地攀岩的照片,有一次,朋友評論說:「我看妳似乎喜歡把裝備都掛在吊帶上,妳不喜歡用裝備繩(gear sling)嗎?」我想了想,在地形不是太特殊的情況下,或者是攜帶的裝備不是太重的情況下。我的確比較喜歡把裝備掛在吊帶的裝備環(gear loop)上,因為我很討厭裝備全都晃到前頭擋路的感覺。當然我可以使用馬鞍形的裝備帶,只是如果裝備帶得不多,總覺得小題大作。不過,還是有很多時候,我會選擇使用裝備繩。

其實怎麼帶裝備是一門學問。基本上,攀岩者會希望裝備放在順手好拿的地方,攜帶裝備的方式愈是有組織,花在置放保護的時間也愈少,攀登也更有效率。最怕的就是到了一個難關,想要使用的裝備居然在不順手的地方,或者因為地形和身形的加成效應,阻隔了裝備到岩壁上的通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冷汗直流,最後也許還得墜落了事。

如果爬多繩距路線(multi-pitch),怎麼和繩伴商量出一套兩人都滿意的整理裝備的系統,更是重要。路線長,有時候不容許人從容地慢慢爬。天氣變壞了,天色將暗了,都會督促攀岩者加快腳步,減少攀登時間。很多人以為減少多繩距的總攀登時間,只有增強攀登能力一途,其實,很多無謂的時間浪費,都發生在固定點上交接(transitions)的時候,如果兩個人對怎麼整理裝備有共識,就可以大大地增加攀登的效率。

不過要怎麼整理裝備才順手,每個人都會有一套理論,需要經驗和時間的琢磨。

我一開始攀岩的時候,只有兩個要求:

第一、一個扣環配(carabiner)一個 cam,從小排到大。至於 stoppers ,如果只帶一套,我喜歡它們全都在一個扣環上,免得遇到要試兩個不同的大小的 nuts 時,偏偏遇上中間的分隔點。但如果帶一套半,為了怕不小心掉落裝備,則會分成兩個扣環。大部分的攀岩者對這個原則的要求很接近,所以很少遇到需要另做協調的時候。

第二、扣環的開口需要朝外,也就是把裝備放在裝備環上或者是裝備繩上的時候,是從下方扣上去的。我認為扣環朝外拿起來比較順手,手伸下去就拿到了,不需要再扭轉手腕,偏偏很多人的想法不同。這個大概是攀岩界還算蠻有爭議的地方,不過幸好如果在爬多繩距的時候使用裝備繩,可以把裝備全部整理好,再反方向戴上肩膀就是了。

早期我還是攀岩菜鳥的時候,因為我還在琢磨自己的系統,同時老鳥早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系統,老是被要求使用他人的裝備、他人的系統。開始的時候,攀岩路線的難度也都不高,所以就算不喜歡繩伴的系統,也有從容的時間來妥協這分不順手。可是等攀登的路線愈來愈難,愈不能在某個點好整以暇的找裝備的時候,我也認真思考是不是自己也該有些裝備原則?是還不至於像攀岩影片中,常看到有人 project 5.14 的傳攀路線,乾脆用魔鬼氈把裝備黏在身上,連想的時間都不用就放好了保護支點,不過能節省一些時間還是好的。

單繩距 

爬單繩距的路線狀況比較單純,我喜歡把裝備放在吊帶上。如果爬的路線較長、或是路線上需要用到很多大顆的 cams ,我則會帶一條裝備繩,免得腰際上的重量太沉。當我使用裝備繩作為輔助的時候,我多半在裝備繩上放置輕的東西,比如快扣或是 alpine draws,或是比較小顆的 cams,大的 cams 仍然留在吊帶上,這樣如果攀爬的時候,裝備盪到身前也不會太擋路。

就算要帶的扣環總數較多,alpine draws 我還是喜歡帶整個,而不喜歡像一些攀岩者,喜歡帶半個,也就是一條 60 cm 長的 sling 加一個扣環,再斜肩背在身上。他們的理由是,因為一個 cam 已經跟著一個扣環,為什麼要帶整個 alpine draws,白浪費一個扣環。可是 alpine draw 縮短比伸長花的時間還長,我寧願多帶一個扣環,也不想在攀登的時候,把過長的 runners 縮短。而且如果置放 nuts,還是需要整個 alpine draw 而不是半個。

攀岩地形

雖然我喜歡把裝備掛在吊帶上,一些特殊的攀岩地形,還是會讓我必須使用裝備繩。原則上,如果攀岩地形需要攀岩者把身體的一側緊貼在岩壁上,就是考慮裝備繩的時候。比如說爬煙囪地形,屁股和背抵一邊,兩腳掌抵另外一邊,屁股可能會把吊帶上的裝備給壓在岩壁上了,拿也拿不著。又或者你面對的方向,讓你只能用左手放裝備,偏偏裝備都在右邊,那也就麻煩了。這時候如果裝備是在裝備繩上,就只要把繩子一轉,就可以輕鬆拿到裝備了。再者,如果爬的地形很狹隘,需要一直擠上去,有時候裝備放在吊帶上,也會在擠蹭的過程中掉落遺失了。

除了煙囪、off width cracks 以外,內角路線(dihedral)也常常會需要裝備繩,因為不是每個內角路線都可以使用 stemming 的技巧,很多內角路線需要用爬煙囪的技巧來爬,所以常常會讓身體的一側抵在岩壁上。我就曾經遇過不能決定要抵右側還是抵左側的情形,先是以為要抵左側,結果把裝備都放在吊帶右側,後來真正攀登的時候,才知道抵右側比較好,只好在路線上一個個把裝備移到吊帶左側。以這樣的原則類推,爬需要 lieback 的路線時,也會有這樣的考量。

多繩距路線

爬多繩距路線的時候,則要和繩伴好好商量,很多爬多繩距的喜歡兩人都在肩上帶一條裝備繩。跟隨者(followers)清裝備的時候,就一邊把裝備在裝備繩上整理好,等到了固定點,兩人再合併裝備在某一條裝備繩上,看誰先鋒就可以走了。不過如果你也像我一樣喜歡把裝備放在吊帶上,其實也不會比較沒效率,我一邊爬一邊清裝備,一邊把裝備整理好放在吊帶上,到了固定點通常輪我先鋒,如果前一個先鋒剩下的裝備輕,我就直接把他的裝備繩套上我的肩上,就可以走了。所以多繩距路線,還是看兩個人各自的偏好和先鋒分配的方式來協調,只要不要拖到到中途的固定點再討論即可。

說實在的,裝備要怎麼攜帶真的是見仁見智,這跟牙膏要從中間還是要從底端開始擠是一樣的。牙膏不管怎麼擠,牙刷得乾淨就好了。裝備不管怎麼帶,攀岩攀得有效率、裝備不要掉下去砸傷人也就 OK 了。

 

攀岩倫理─從Compressor Route談起

Cerro Torre (image taken from wikipedia.org)

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做一件事,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做這件事,但是卻無法迴避是用什麼樣的方式做了該件事。攀岩也是一樣,這個看似很自我的活動,其實環環相扣影響到很多自我以外的其他面向,好比投擲一顆小石子進湖面,漣漪就會一層一層的往外散去。

該怎樣攀岩?這裡不是要談技巧,也不是要談對錯,想要談的是尊重和原則,也就是攀岩倫理。倫理並不是絕對的一加一等於二,它隨著時代在變,人們似乎總是爭論不休,真理也許不能愈辯愈明,共識卻還是在這些不斷的思考和爭議,慢慢聚攏。

攀岩倫理最常見的問題:bolting、gluing、chipping、redtagging、hanging fixed draws(註1),最常討論的可能還是To bolt or not to bolt?

讓我們回頭看一件今年初攀岩界最爭議的一件大事,在年輕的攀登家Hayden Kennedy和Jason Kruk,採取「快、輕」的alpine style從東南稜線刻意迴避有400顆bolts的Compressor Route登上Patagonia的Cerro Torre之後,經過15分鐘的討論,決定下山時移除Compressor Route上的bolts,估計被移除的bolt的數量超過150個。

消息一傳出,攀登界大譁,有人讚許他們的勇氣,有人責備他們抹除歷史,有人欣喜他們為大山恢復原貌,有人則控訴他們有菁英心態。

其實,想要Chop這條路線的說法存在很久了,很可能就從路線建立的那一天開始。這都要歸結於這條路線背後的一個詭譎故事。

Patagonia是個著名的天氣極壞的地方,來到這裡一要有耐心,慢慢地等待個weather window,二則要有把握能夠有效率、移動的夠快,才能在短暫的天氣窗口內達到目標,也才能在攀登途中萬一天氣轉壞全身而退。很多人來到這裡一個月,攀登的天數還是屈指可數,雖說如此,攀登者還是前仆後繼的來。原因無他,這裡的大山太漂亮了,你要嘛就別看任何一張照片,要是一看了,你鐵定魂牽夢縈,這輩子總得去那麼一遭,誰不想,也許我去的那個時期,天氣會變好呢?

其中的許多山頭,Cerro Torre就是那顆傲人的鑽石。曾有人說它恐怕是地球上最漂亮的一座山,有人懷疑它的困難度會讓人類無法攀上山頂。

1959年有名的義大利登山家Cesare Maestri和兩個夥伴想要經由北面登頂,其中一個夥伴Cesarino Fava退守Camp 3,而Maestri和奧地利籍的Toni Egger繼續攻頂。枯等數天的Fava,在目睹山上可怕的雪崩之後,以為兩人都死了,沒想到在第六天上他卻發現虛弱的Maestri癱在離Camp 3約三百公尺的雪地上。

根據Maestri的說法,他和Egger成功登頂了,可是在下山途中,雪崩奪去Egger的生命,也將他和繩索掃下,他好不容易掙扎才找到當初架設的固定繩,卻又不小心失足,要不是Fava發現他,他也完了。

回到家鄉,攀登界先是盛讚他的成就,慢慢的強烈的懷疑並攻擊他的登頂宣言是假的。Maestri無法提出任何證明,一同登頂的夥伴走了,有登頂照片的相機也被雪崩奪走了。他百口莫辯,而愈來愈多跡象似乎顯示他真的是扯下瞞天大謊。

在情緒激動下,Maestri做出讓攀登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1970年他回到Patagonia,帶了大批人馬,大量裝備,還有以汽油驅動的空氣壓縮槍(air compressor)狂野地沿著Cerro Torre的東南稜線,打了400個bolts,可是他這次並沒有登上了山頂,只因為一個危險的snow mushroom阻隔了最後那三十公尺的路。

這條路線之後被稱為「The Compressor Route」激怒了攀登界,有名的登山家Reinhold Messner因此發表了一篇任何思考過攀岩倫理的人必讀的文章「The Murder of the Impossible」(註2)。

先不說這條Compressor Route打了許多在當時的標準下,也不需要打下的bolts,就算參考Maestri以往的攀登紀錄,也不敢相信他真的需要這樣的打bolt才能上山,更不要說從來沒有人帶著一個這樣強力的工具上山打bolt的。這個事件真是匪夷所思。

攀登界本來就有「征服」心態,也有「自我修煉心態」,極端的征服心態就是不管山怎麼告訴我,我要以各種手段上山。自我修煉心態則是,找登頂的路線是要連接岩壁的天然弱處,不能改變岩石型態,或是訴諸人造的方式,如果上不了,就要自我再修煉。後來又加上環保和生態意識,而這個學派的主張就是,bolts破壞天然岩壁,而遺留不必要的固定繩或者是bolts在大山上,根本就是亂丟垃圾。

不管怎麼說,雖然很多人說著要打掉這條路線,還是因為種種因素,這個事件才在四十多年後發生了。這些年來,很多人想要或者是已經藉由Compressor Route登頂,因為這條路線是上 Cerro Torre 最簡單的路線。可是一百多個bolts已經不見了,讓很多人攀登夢碎。Kennedy和Kruk是誰,他們憑什麼抹掉歷史?他們是攀登界的菁英,就有權剝奪市井小民登頂的機會嗎?

我想也許大家可以猜出我的立場在哪裡了。我認為如果當初Maestri好好地平心靜氣地,評估一條從東南稜線上山的路,他一定不需要打這麼多bolts。如果他在連接弱處的時候,在弱處間的光滑岩面打了一些bolts,我也可以接受,就算在1970年代,他需要的bolts可能遠比2012年的頂尖攀登者為多也沒有關係。我會希望就著保存歷史的角度保留他所建立的路線。

可是,大部分的bolts是垃圾,就像那些在喜馬拉雅山被丟棄的氧氣筒,該清掉的。歷史不可能被消除,只會被遺忘。而這筆帳,不一定要藉著那些bolts來記載,照片、文字等,都可以紀錄。大山無辜,為了登頂把山搞得面目全非?

我不是反對打bolt,可是打bolt是一個不容易逆轉的過程,值得三思。

最近剛讀完優勝美地的歷史書Camp 4(註3),裡頭當然不可能避免談論當初的攀岩倫理之爭。很過份簡化地來說,可以以Warren Harding來代表「征服」派,Royal Robbins來代表「自我修煉」派。就我2007年才開始攀岩的背景來看,如果不多想,我馬上就會覺得我是Robbins的追隨者。可是如果把我自己放回那個年代,我很有可能也不覺得Harding有什麼問題。說實在的我很佩服 Harding,他很有人格魅力,對於路線有遠瞻性,也對自己想要做什麼直認不諱。

作者Steve Roper分析地好,他說你從什麼的背景進來攀岩,對你的攀岩理念會影響很多。Harding將近三十歲才開始攀岩,之前沒有什麼戶外經驗,又是行動派,剽悍的企圖心,讓他把登頂心放在很前頭。Robbins則是原本就在山野裡成長,對於山野自然有深厚感情,認為岩壁也有生命。

我進入攀岩世界就已經深受無痕山林的薰陶,我爬不上,不代表別人爬不上,現在沒人爬得上,很可能不久後就有人可以爬得上。我不想要從山底筆直地打一條bolt梯子上山,只因為我想站在那相對最高的地方。

 

註1:bolting指的是在岩壁打bolts;gluing是指把鬆動的岩點固著在一起,可能是用水泥等材料;chipping指鑿掉一些岩壁上的東西製造手腳點;redtagging指的是路線建立者,不讓他人先爬直到建立路線者順利首攀為止;hanging fixed draws表示在一些很陡峭的路線上留下quickdraws,直到順利redpoint(所有不是第一次嘗試的完攀)為止。

註2:Reinhold Messner是位很有名的登山家。他最為人熟知的事蹟是:在1978年第一位成功無氧登上珠峰。在1986年成為首位完成14座8000米攀登的人。在1971年,發表了這篇文章:「The Murder of the Impossible」,相當值得一讀。

註3:這裡指的是Steve Roper撰寫的Camp 4: Recollections of a Yosemite Rockclimber

 

深入閱讀:

  1. Patagonia’s Cerro Torre Get’s the Chop: Maestri Unbolted (National Geographic Adventure Blog)
  2. Kennedy Kruk Release Statement (Alpinist Newswire)
  3. The Murder of the Impossible
  4. Cerro Torre: the Interviews (Evening Sends, A website by Andrew Bisharat – Rock & Ice Senior Editor)

 

 

傳統攀登?運動攀登?

整理傳攀的裝備

前幾天從優勝美地(Yosemite)北上到 Oregon 州為我們的箱型車(小名 Magic)裝設太陽能板的途中,特意經過滑雪聖地 Lake Tahoe 附近的攀岩地 Lover’s Leap 瞧一瞧。因為天候和行程的關係,我們只在 East Wall 爬了經典的路線 The Line。爬完之後,從上頭健行回到起攀處的途中,Dave說:「很喜歡這樣的線路,天然的裂隙,之後健行下來,什麼東西都不需要留在岩壁上。」我同意,個人也是非常喜歡到野外,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的感覺。而這樣的心態可能也是當初一開始學習攀岩,就一頭栽進傳攀領域的緣故。

開了一天的車後,我們到了號稱美國運動攀岩的發源地 Smith Rocks。連續三天的日子,每天早上我們都先在停車處的野餐草坪煮早餐,再開始一天的攀岩行程。每天早上我們都看著步道上過往的攀岩者,我突然半開玩笑地跟 Dave 說,「我看我應該多運動攀岩才對,你看他們每個人的背包都那麼小,那麼輕,大家都穿得很都會,很漂亮。不像我每次把 runners 從肩膀上拿上拿下的,把頭髮都弄亂了。」說歸說,這三天我還是大部分都在爬裂隙,不過,我想要多爬運動路線,倒是真的。

我從一開始攀岩,就爬傳統,到目前為止我個人還是沒買過一組快扣。一來是因為我是以高山岩攀(alpine rocks)為目的開始我的攀岩之路的,當然要學傳統。二來則是當時傳攀對我來說比較簡單,因為我的運動神經不是很發達,開始時,大部分的運動路線對我來說都太陡峭,而保護和攀登各半的傳攀,很適合喜歡解謎,受過長期工學院訓練喜歡分析的我。

可是爬了這麼幾年下來,老是覺得自己在攀岩強度上躑躅不前,很認真地認為我需要開始多專注在強化肌肉的爆發性和耐力上,以及增加對先鋒墜落的熟悉度。因此趁著去年冬季待在多雨的西雅圖的機會,認真地到室內岩場做比較常規的訓練。幾個月下來,我墜落地開心,也開始領略:運動攀岩中只需要專心於攀岩動作,身體和肌肉可以連續地酣暢淋漓,能回饋給自我相當的快感。果然運動攀岩是會上癮的。

運動攀岩者在 Sinks Canyon 準備 pink point 路線 Corner Drug

上個月和兩個朋友去 Leavenworth 攀岩,本來以為要爬傳統,可是兩位同伴都是運動攀岩者,於是就爬了一天的運動。我和當天初識的 Ian 聊天,問他怎麼不爬傳統,他謙虛地說:「也許是 ego 吧,運動攀岩進展較快。」這是很實在的,同樣的時間內,可以爬的運動攀岩路線比傳統攀岩多,也不用擔心保護的問題,對於難度的推進是比較迅捷。運動攀岩需要準備的裝備較少,運動攀岩地方的 approach 通常比較簡單,路線長度也多半只是單繩距,對於初接觸攀岩的人,很容易上手;對於常攀岩的人,相對簡單的準備功夫,和容易撤退的地域性,心情上也比較輕鬆愉快,更能夠專注在 projecting 上。

而運動攀岩會讓我收益最大的地方,是更容易了解自我的極限。了解自己是攀岩中很重要的課題,如果可以很精準的知道,在某個動作上能夠撐多久時間,就可以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足夠時間到下一個休息點,或是有餘裕放置支點。知己知岩,才能大大地增加完攀的機率。傳攀的時候,新遇到一個困難點,容易低估自己能撐的時間,畢竟傳攀時就算撐過這個難關,也不是很確定到達的下一個 stance 可以放的支點,是不是真的像當初預估的那麼好。可是運動攀岩就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只要能夠摸到下一個 bolt 就是了。心理上比較願意衝衝看。再者,運動攀岩的路線通常保護地相當好,路線陡峭墜落也安全,更是增加衝衝看的籌碼。而能夠衝,才能夠知道自己的極限。

基本上,我希望能夠藉著運動攀岩的鍛鍊,讓我多適應一些傳攀上少見的地形,或是傳攀上可以見到的卻難以保護的地形,來增加我傳攀的籌碼,畢竟我還是偏愛傳攀。早期是沒有傳攀這個名詞的,只要是攀岩就是傳攀,在傳攀名詞誕生之後,有很多人頂多稱之為 adventure climbing,也不願稱之為 traditional climbing。而說實在話,如果想要擁抱冒險,傳攀真的是不二途徑。一般來說,除非身為路線設定者,要不然爬運動路線的時候,都是跟著前人的定線走,多少侷限了天馬行空的想像空間,岩釘釘在哪裡也不一定是最理想的位置。

現今大部分的攀岩者,大部分都是從運動攀岩開始入手,我也認識很多只爬運動,不爬傳統的朋友。當這些朋友想要試試看傳攀,我都會很開心地帶他們去體驗,希望他們也能分享我最喜歡的攀登形式。在這些過程中,我發現一些運動攀登者剛開始進入傳統攀登容易遇到的門檻。

在 Joshua Tree 傳攀

第一,他們非常不喜歡 runout。當然,誰喜歡 runout。可是傳攀路線的設立原則是這樣的,基本上從最底下起攀,盡量沿著岩壁上的裂隙爬,如果裂隙不能打通,則想辦法連結不同的裂隙系統。在登山(mountaineering)的術語上,就是設法找出 the line of the least resistance。如果真找不到裂隙,簡單的路段就 runout,要不然只在好的 stance 上打 bolt,所以 bolt 相互的距離大。很多傳攀路線都有 runout 路段,而運動路線通常都保護地很好(而且似乎運動路線愈難 bolt 愈近),所以運動攀岩者會對 runout 相當不習慣甚至有不必要的疑懼。不過如果運動攀岩能爬到 5.11的難度,runout 一些 5.4 或是 5.5 的路段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真的,習慣那種感覺就好。

第二,他們似乎比較容易迷路。當然 route finding 是一門大學問,個人認為在戶外的世界裡,route finding 絕對是理論和實務並重,而且沒有實務經驗,一定不成。我們可以在書上讀一堆冰川形成的理論,或是河水溪流遇到不同的地形特徵,河床深淺,冒出來的泡泡和呈現出來的顏色是怎樣的不同。可是如果沒有大量的冰川行走,或是激流泛舟的經驗來和理論印證,還是沒有辦法找出最適宜的一條路線。攀岩的世界裡,運動攀岩的路線,不一定順著自然的原則來,很有可能對路線設定者很有意義,對攀登者不那麼有意義。再者運動攀登者找路線的實務經驗,比較小規模,通常著眼於從這個 bolt 到下一個 bolt 的 sequence,大規模上,就跟著 bolts 走就是了。但是傳攀除非是一條裂隙通到底,基本上還是得在心頭計算從起攀處到固定點的設立處,中間應該怎麼爬,怎麼連結岩壁上的弱處,要在哪裡放支點云云。所以傳攀者對找路線比較習慣。還是一句話,習慣也就好了。

我鼓勵大家多試試不同的攀岩型態,我從傳攀起家,開始爬運動,就只能從這個 bolt 爬到那一個 bolt,休息,再爬到下一個 bolt,後來習慣也就好了,終於可以一氣呵成。而習慣運動攀岩的人,剛接觸傳攀一定也會彆扭,多做也就會習慣了。行文如此,我想應該是時候,多做一些我一直很抗拒的抱石運動(因為我怕高),只要先學會怎麼安全的墜落,習慣也就好了。

註:我第一次運動攀岩旅行之後,也寫過一篇比較傳攀和運動攀岩的想法,連結如下,僅供參考。「Sport Climbing; Traditional Climbing」@ LittlePo.com

 

流浪者的升級路

走到哪,睡到哪,煮到哪

自從開始攀岩以來,我就很想很想來一趟無限期的攀岩旅行(extended road trip)。我攀岩的志向是高山岩攀(alpine rock),自然而然著重在傳統攀登、長路線、以及高山、冰雪、冰川、亂石路的 approach。高山風貌很多,岩石種類也繁,為了熟悉不同的地形,以及各種岩類的觸感,免得到時候在高山上新來乍見不同的攀登環境,手忙腳亂而心怯。我立志要到處旅行,增加見識。

美國這邊流浪攀岩的人很多,尤其是從事戶外工作的人。試想,如果你常年在外都在山林間,租個房子究竟只是追求那個所謂家的感覺,還是多一筆開銷?戶外工作賺的錢不多,能少花的還是盡量少花,也因此就常常在路上了。二零零七年畢業後,一方面是嚮往自由,不想朝九晚五,一方面也許是厭倦老是坐在電腦螢幕前的生活, 我倒是毫不遲疑就加入戶外的行列,在領隊教學的空檔,盡量攀岩。

攀岩鐵器和仙人掌花

有趣的是,在戶外的時日多了,自然可以在山野林間生活地悠閒愜意,一點都不覺得城市生活有特別的方便簡單。反倒是攀岩功力並不像預期般進展神速。原來,我的生活方式讓我不能長期有規律的攀岩,總是好一陣子沒有攀,回來攀岩時就得先花時間回到原來的進度,再開始加強,有時候還沒有加強到穩定的程度,又要開始出隊了。就算出的營隊是攀岩營隊,也沒有機會攀登挑戰極限的路線,學生才剛開始呢,當然要架設比較簡單的路線,若是帶學生攀長路線,也不太敢挑個太難的,要是學生確保不牢靠,我受傷了誰來照顧學生。結果反倒是看著我那些上班族的朋友,一週三次的室內岩場,加上週末的戶外攀岩天,個個能爬的運動路線的難度級數都比我高。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因為在外頭野的日子多,傳統攀登上,我還是略勝一籌。

我想這樣不行啊,又開始心嚮往之我的攀岩旅行,夢想天天攀岩。況且結識了 Dave 之後,最困難的瓶頸:找繩伴,這一環已經豁然而解。我和他商量,「怎麼樣,來個長途旅行吧!」我們希望能夠轉換工作跑道到攝影、寫作、我也可以找些電腦的專案工作,這樣就可以比較常態性的攀岩。

享受早晨的咖啡,等車子改裝好就有車內廚房了

攀岩的人,誰都想做攀岩旅行,不過 Dave 說,「真的要幹,我們的車不行」。我不服氣,怎麼不行?怎麼樣才叫行?我的車子是 Honda Insight,是台油電混合車,在油價飆漲的今日正好用呢!我又不是沒睡過沙裡土裡,也不是沒被雨淋過,被蚊子咬過,哪裡睡不得?Dave 說,做短期的這樣還可以,如果像妳希冀的短則兩三年,長則五、十年,妳就知道有一台 van 的妙處了。漸漸的,我也被說服了。一台不用太大的箱型車,裡頭裝個爐灶、弄個折疊床、頂上裝個太陽能板,在荒郊野外也可以為小冰箱、電腦、手機充電。根本就是除了浴室什麼都有了,而在野外方便本來就比較詩意,我也不太喜歡洗澡,要個浴室幹什麼?更何況如果有太陽能板,真要洗澡也可以有溫水。開台車子可以開到哪睡到哪,省掉紮營的麻煩,似乎真的不錯。

不過流浪者要升級,也不是這麼容易的,換車要錢、改裝車更要錢,和 Dave 商量討論了個把個月,終於才狠下心來,心想,如果現在不幹,再等下去什麼都幹不成了,才在三月中用了積蓄付了頭期款,之後每月的分期付款就當作租金吧,買了一台 van。

還沒開始改裝,三月底我們說應該來個迷你的攀岩旅行,看看感覺如何,就把床墊丟進去,再丟進我們露營的裝備就出發了。四天的迷你旅行下來,我真是愛極了有這台車的感覺,對於即將來到的無限期攀岩旅行期盼不已了。

爬玄武岩上的裂隙

第一,我天天都可以看到瑰麗迷人的日出日落。第二,根本不用刻意找露營區或是紮營地,只要一片平坦的地,停下車,就可以生火煮飯,晚上歇息。早上也不用拆營,全部東西丟進車子裡,開了就走。第三,因為我們的機動性,我們刻意挑少有人煙的地方,整片岩壁都是我們的,休息的時候恬靜,攀岩的時候更容易達到人景合一的感覺。

我現在在西雅圖這邊拜訪親人,可憐的 Dave 現在在拉斯維加斯努力的改裝車子。我盡量天天打電話給他鼓勵,算是一些精神上的支持,他倒是好心地安慰飽含歉意的我,說反正我在那邊除了遞工具以外,也幫不上什麼忙,倒是不在了,他還可以專心的工作。

我們長途旅行的第一站是五月中的優勝美地,之後要僱用人裝設太陽能板和牽設電路的工作,再來的行程就看天氣說話了,基本上太陽在哪裡,我們就去哪裡,攀岩的人,哪一個不追著太陽跑呢?

石灰岩的怪奇

Zion 的陡峭砂岩

淺談確保,兼譯「想對確保者說的話」

漂亮的Squamish裂隙(這個學生是個好確保者)

因為媽媽訪美,於是飛回勉強可以稱為舊居的西雅圖,預備待上三個多禮拜,一方面安撫母親對我這個不務正業的不肖女的遺憾情緒,一方面和僑居華盛頓湖東畔的哥哥一家人團聚,也和兩個小姪女聯絡一下感情。

西雅圖周遭很美,有山有水,有樹有林,到處都是綠意,各個社區也都饒有特色,人文氣息濃厚。此外很多華人聚集於此,想要買台式的零食來解解饞也變得簡單許多。但是(懸疑的背景音樂響起),對於喜歡攀岩的我,西雅圖有一點大大不好,就是這個美麗的城市,太常下雨了。

約了朋友 Linda,也從羞澀的阮囊裡擠了幾十塊錢出來,認份地到西雅圖的室內岩場攀塑膠塊。很久沒有在講求持續力和耐力的陡峭路線上遊走了,幸好專門應付室內路線的肌肉群還爭氣,和強壯的朋友相比也不遑多讓,非常快慰。可惜的是,心裡對墜落有股彆扭勁,沒敢勇往直前義無反顧,總在生死關頭大喊「Take!」

我疑惑,陡峭的路線應該是最沒有墜落壓力的,而且我在室內岩場墜落的經驗,早就恆河沙數了(這當然是寫作上的誇飾法),為什麼還這麼矜持呢?

轉念一想,可能還是在對新確保者的適應期吧,Linda 制動過我的一次先鋒墜落,不過我們兩人一起攀登的時日還不算多,雖然心知肚明彼此都是相當好的確保者,但是真正要實際放膽去衝,還是要讓時間培養兩人的默契和信任。我和不同的繩伴爬,有不同的先鋒勇敢程度,和 Dave 一起攀登的時間最久,我也最敢墜落,有時候他還會希望我保守一點。可是如果跟一些沒有先鋒過、也沒有制動過先鋒墜落的確保者一起爬,基本上我不會敢挑戰極限。

比如說在教攀岩課的時候,最後一週基本上都會帶學生去爬多繩距的路線,有時候運氣好,學生對於確保很有概念,那就可以爬一些比較難的路線,只是,大部分的情況下,學生都是確保新手,還是不要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況且如果自己受傷了,學生怎麼辦?這時候就會爬比自己的能力至少低兩個難度的路線。

還記得有一次在加拿大的 Squamish 帶兩個學生爬一個六繩距的 Diedre,在第五個繩段,先鋒到一半的時候,被繩子拉住了,我向下一看,明明就已經幫學生順好繩了,怎麼學生們兩條繩子還是攪和在一起?再仔細一看,大驚,怎麼學生把我的確保給解除了?我大聲說:「ㄟ,你們在幹什麼?」他們說:「我們在順繩啊!」也不好太呵責,只好深吸一口氣,口頭指導他們該怎麼做,然後說:「put me back on belay」。接下來的第六繩段,我就只放了一個支點意思意思,還是趕快登頂比較實在。難怪我們這些教攀岩的夥伴常會開玩笑說,我們帶學生爬多繩距,比自己獨攀還累、還可怕,獨攀還不用帶重物,帶學生還得背裝備和拖兩條繩子。

先鋒能先鋒到多難的難度,當然很多都在自己的努力,但也和確保者的能力以及其和先鋒者的默契有正相關。而說實在話,如果確保者不知道正確的確保方式,該站立的位置等等,當先鋒者有個大衝擊的墜落的時候,通常受傷的還是確保者。

以下翻譯一篇我以前寫過的一篇文章給讀者參考:「Do You Have Something to Tell Your Belayer

學習確保

身為一個攀岩者,我第一個學習的技巧大概就是怎麼確保了。確保其實很簡單,尤其是現今市面上還有很多使用機械原理輔助的確保器,讓確保這項工作變得愈來愈簡單。但是,為什麼誰是我的確保者會影響我的攀岩能力呢?為什麼有的確保者讓我敢往前衝?有的則不會呢?

確保是一門藝術。看起來很簡單,卻要花心思才能變專家。就好像書法家覺得筆劃愈少的字愈難寫。廣告宣傳部認為寫個朗朗上口的八字雋語,比寫個八頁的企劃專案還要難。確保不只是「不讓確保手離開繩索」而已。如果你是位確保藝術家,你的攀登者會對你心懷感激,因為只有一個好的確保者才能讓攀登者無後顧之憂,充分發揮極限。

以下依個人經驗、和其他攀岩者的對話、以及教攀岩課程的感想,整理了攀岩者想對確保者說的話。如果你有關於確保的有趣故事,還請大方留言,讓我們互相幫助,一起朝成為確保藝術家而邁進。

頂繩攀登者或是跟攀者對確保者的喊話:

一、讓我自由攀登吧;拉太緊了

初學確保的人,很容易就會把繩子拉的很緊,尤其很多緊張的攀登者要求:「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額外的繩子(slack)」。但是,沒有額外的繩子和拉的太緊是有區隔的。如果繩子拉的太緊,攀登者是沒有辦法自在的攀岩的。繩子拉的太緊,攀岩者會誤以為他們有很高超的攀斜版岩的能力(謎之聲:其實是藉著繩子張力的輔助);繩子拉的太緊,攀岩者也沒有辦法自在選擇簡單的橫渡(traverse),被逼得要在無手、腳點的岩壁上垂直上爬。

二、別用繩子打我的臉啊

突然很快地收了好長的一段繩子,大有可能在攀登者臉上留下紅辣辣的印子。常常我在帶小朋友(12歲以下)的攀岩課程的時候,如果聽到「誰誰誰,又打我的臉了」,我就知道該準備排解糾紛了。當在上方的確保者,看不到攀登者的時候,打臉的情況也常常會發生,請記得把動作放輕柔些。

先鋒者對確保者的喊話:

一、給繩啊!

給繩不夠,輕微的只是打斷了攀登者的節奏,嚴重的話則相當駭人。如果我需要常常向確保者要繩,誰知道會不會下一刻我就被拉脫岩壁?往上攀、放支點,攀登者已經相當疲憊了,如果還需要跟確保者來個繩子爭奪戰,會令攀登者相當沮喪的,攀登者只不過想要趕快把繩子扣進去啊。

二、怎麼這麼多繩?

墜落很可怕,但是墜落後會撞到東西才真正可怕。如果先鋒者離地表或是突出物很近,請不要給先鋒者太多繩。

三、我想墜落地輕柔些,就像飄落的羽毛

我終於了解到墜落是相當好玩的一件事,是在我終於體驗到,什麼叫做「讓我感覺不到」的墜落,像是掉落到雲端,好輕柔。那時候,我的確保者算好時刻,說時遲那時快,跳了起來。墜落的距離是更長了,但是我一點衝擊感都沒有。我有一個好朋友,個頭很小,重量很輕,他抱怨比他重個二、三十公斤的確保者一點都不懂得動態確保,他在一條路線上墜落個十數次後,背實在太疼,只好打道回府。

四、我知道你爬過這條路線了

我對於確保者的鼓勵心懷感激,但是不要一步一抓都要告訴我怎麼爬,尤其是我想要 onsight 一條路線的時候。

五、幫我回到最上方的快扣

對啦,我剛才是墜落了,也不爭氣地坐在繩子上休息了好久,現在我需要拉繩子才能回到最上方的快扣,親愛的確保者,在我拉繩的時候,你也要幫幫忙拉繩,我才上得去。

六、我沒說解除確保啊

這裡談的就是第七段提及的往事,「ㄟㄟㄟ,要解除確保也要等到我告訴你再做嘛!」

你有什麼想對確保者說的話,也請大方留言喔。

以下影片是美國攀岩雜誌 Rock & Ice 一次拍的宣傳片,很好笑,但是也算是對確保的黑色幽默

http://vimeo.com/14683757

 

攀岩、媒體、商業化

 

'07年第一次到 Yosemite 在 Camp4 公佈欄看到的有趣漫畫。

今年五月份要去久違的優勝美地,終於讓買來之後就塵封的歷史書重見天日,上個月開始啃這本 Camp 4 Recollections of a Yosemite Rockclimber,開始的時候還有一搭沒一搭的看,逐漸地被裡頭的故事吸引地欲罷不能,有意思的是,歷史果然一直在重演,五十年前攀岩者爭辯的事情,到現在還是沒有退熱潮。

1958年11月12日,Warren Harding 成為經由 Nose 路線登上 El Cap 的第一人,這歷史的一刻和這條重要路線的首攀故事,出現在很多大眾媒體和雜誌上,有趣的是,重量級的攀登刊物反而對這故事相當冷感,隻字未題。可以過份簡化地說,這個事件讓大眾認識攀岩這項新運動,更多人湧進 Camp 4 想要攀出一份大事業,之後向全世界宣告。但很多之前就是攀岩者的人卻對這「商業化趨勢」感到感冒。

時機湊巧,才讀完這個故事,Peter Beal 就在他的部落格上寫了一篇題為 Sell, Sell, Sell: Is There an Alternative? 基本上說攀岩媒體,送給大眾的訊息,都是建立在讓產品賺更多錢的原則上,反而該討論的議題、攀岩的基本精神等都被置之腦後。美國攀岩雜誌 Rock & Ice 很快地做出回應,主編 Jeff Jackson 寫了 Is Climbing Media Selling Out? 他辛辣的寫道可能 Beal 不常看 R&I 就像他不常看攀岩部落格,所以對攀岩媒體有誤解。不過我覺得 Jackson 這一段寫得好:

While the carrot of sponsorship undoubtedly draws some talented young climbers to the sport, the majority still climb purely for fun and climbing media is still largely consumed by people who practice the sport and are seeking inspiration.

說實在話,我也相當愛看攀岩影片,愛讀攀岩雜誌,雖然說就像 Beal 說的,很多有名的攀岩者做的旅行,大概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錢去實現;我也同意很多攀岩影片有過份的誇張,或者是非常明顯的置入性行銷,可是看那些漂亮的高山和岩壁,以及優秀攀岩者流暢的動作和高明的技巧,也是維持我夢想的火焰持續燃燒的能量。平心而論,R&I 刊載的文章不是每篇都讓我有興趣,可是我的確看了很多頗有深度的文章,還曾經被感動落淚過。

還記得當初決定去中國騎摩托車,來個「萬里長馳」,很努力的拉贊助,聽 Christine 說很多騎友對我們此舉不以為然,認為要贊助就等於商業掛勾,與真正摩旅人的自由冒險本質背道而馳,我攤了攤手,說,要批評讓他們去批評吧,我要贊助的理由很簡單:人太窮。

去年底,New York Times 也因為 Tommy Caldwell 在岩壁上使用 FB 更新他自由攀登的進度,刊載了一篇文章 On Ledge and Online: Solitary Sport Turns Social,我一看標題就想,什麼時候攀岩變成孤獨的運動了?我個人不獨攀,所以都一定有繩伴,攀岩從來就不是孤獨的運動。不過,當然知道這樣下標才聳動,可是如果攀岩這麼個人化,Caldwell 要在攀登過程中更新臉書,又關他什麼事?

我不喜歡別人說攀登是不負責任、愚蠢的冒險,也不希冀大家把攀登過份神聖化。為什麼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呢?所以我認為 Camp4 作者 Steve Roper 對 Harding 事件做了很好的結論:

In reality, the event was just another step in the evolution of rock climbing. The sport can’t stay the same for long – and thus it changes. Whether a favorable publicity (and maybe even unfavorable publicity) always increases a sport’s participants, and this in turn leads to crowding, resentment, a longing for the “good old days” – and almost always a surge in the quality of the sport.

 

在高山環境使用GriGri

最近看了一篇文章,叫做「Alpine Belay: The GriGri as an All-around Tool for the Mountains」,基本上介紹 GriGri 類的確保器具在 Alpine 環境的運用。

當初一看標題,我咦了一聲,想「這可有趣了」。我很喜歡 GriGri,不過基本上使用它的環境都是在單繩距的攀登為多,尤其是在攀登者 project 路線,常常墜落和 hangdogging 的情況下,更是減輕確保者的負擔,也增加安全的保障。可是在重量錙銖必較的 alpine climbing,我的當然選擇都是 BD ATC Guide 類的確保器具,把沈重的 GriGri 留在家裡。

不過仔細閱讀這篇文章,發現裡頭一些用法,還頗有道理的,而該些建議的用法,基本上是基於 GriGri 有簡便自我確保的優勢。不過最讓我感到興趣,覺得值得一試的還是在文中的第四段,談到使用 GriGri 在 simulclimb (同時攀登)的情況下。

很多長路線,中間會有簡單的路段,很多攀登者在這時會選擇同時攀登,因為在 alpine 環境下,很多情況下分秒必爭。「同時攀登」最理想的狀況就是兩個人以差不多的速度攀登,但是實際狀況下,會有先鋒者和跟攀者經過的路段的難度差異很大的時候,這時候跟攀者可以使用 GriGri 來調節兩人之間的 slack。如果遇到短暫路段,需要 pitch out 的時候,就多放一個支點,保障站立地方的安全,即可以開始確保。

有興趣的可以讀讀原來的文章:

Alpine Belay by Blake Herrington: The GriGri as an all-around tool for the mountains

 

 

 

撤退不等於退縮

Sometimes you just have to retreat and it's okay. Genyen Massif China. Photo: David E Anderson

隨著春天的腳步愈來愈近,紅岩谷(Red Rocks)的氣溫愈來愈暖,少見陽光的黑絲絨峽谷地區(Black Velvet Canyon)也開始吸引攀岩的人潮。上個禮拜六,在我的催促下,Dave駕車駛過那顛簸的砂石小徑,高聳的岩壁很快地從地平線處躍進眼簾,長期的風化侵蝕作用下,這裡的岩壁被打磨的晶亮光滑,暗赭深沈的色調,就像一匹匹從天撒下的黑絲絨綢緞,果然景如其名。

一嘗宿願地享用聞名已久的 Triassic Sands,接著爬讓 Dave 可以發揮的 Ixtlan。爬這條路線一般都只爬前三個繩距,因為第一和第三繩距的品質最好:第一個繩距是技術性高,手、腳點小的 face climbing(5.11c),第三個繩距則是 mandatory off-width climbing(5.10d),這兩個繩距基本上都有 bolts,我們照著指南書上的說明,只帶了一組 cams 和 stoppers,Dave 為了第三繩距也特地帶了大號的 cams(#5和#6 BD Camalots),雖說該繩距上有 bolts ,但那些是在 cams 還沒有發明的時侯,打上的年代久遠的 bolts,後來有了 cams,該些 bolts 就沒有人再做更新,留在岩壁上也只是因為歷史因素。

有點顢頇地跟攀了第一個繩距,當然義不容辭地先鋒第二個繩距,在我整理裝備的時候,Dave貼心地說:「起先的路段很簡單,方才有人才爬過,沒事的,像爬梯子一樣。」我朝上一看,起始是大概三個人高的 hollow flake,手腳點都大,可是這種薄薄岩層,就是那種 hold 不住支點的地形,而那種薄片餅乾的手感,更讓我有如履薄冰的感覺。這時,峽谷中的風也更颳了起來,屋漏偏逢連夜雨。Dave繼續說:「妳可以不用帶這些大號的 cams」,我往上再瞧了瞧,過了餅乾薄片之後,裂隙似乎就小了,我把四號以上的cams都留給Dave。

雖然知道餅乾 hold 不住保護,還是放了兩個安慰心理的支點,戰戰兢兢地蜻蜓點水過那路段,進入比手指稍寬的裂隙,為了保險起見,趕快連放了兩個支點,繼續往上,赫然發現,在前一固定點瞧見的裂隙,其實暗藏玄機,外頭看起來窄,裡頭倒是空間寬敞,可以喝茶宴客。偏偏外頭窄的地方面積不夠,不能放支點,需要的大號的 cams 又偏偏都不在我的吊帶上。我抬頭望,腦海裡很明白接下來的攀登路數(sequence),可是也需要 runout 大概三個人身。身子微微地顫抖著,也許是冷,也或許是緊張。我下攀了兩步,回到前一個支點之下,跟 Dave 說:「我要撤退。」

這當然不是我攀登生涯的第一個撤退,但這個撤退有點不一樣。這個撤退不是問號,而是句點。不是「我是不是可以不需要撤退?」而是「我要撤退」。

開始攀登之初,我的撤退都是別人叫我撤退的,他們在乎我的身體和心理狀況,以他們的經驗評估我的攀登能力和現況,給予我建議。早期,我有相當旺盛的企圖心,但因為經驗的缺乏,對自我能力的評估拿捏不準,通常被建議撤退時,總先有一陣心理抗拒,消化過後也多半回歸到「也許撤退是最好的決定?!」只是,畢竟那不是自己的決定,還是沒有辦法百分之百的心悅誠服。

後來,攀的路線愈來愈多,環境因素以外,撤退通常都是自己的決定,很多時候回頭檢討,往往發現當時當刻所察覺到的危機,其實只是自己心中的魔在猖狂,或是對自我缺乏足夠的自信。如果我對危機的判斷再縝密些?如果我對自我的能力的估計再精準些?撤退幾乎成了退縮的同義語。

其實,繼續往前推進,或是撤退,沒有高下之分。在閱讀一本訓練攀岩者心理強度的書籍「The Rock Warrior’s Way」的時候,我很同意作者在書中一直強調的觀念。首先評估墜落的後果,接受了後果,進入下一步的時候,則必須全心全意地(commit)執行下一步,不要再三心二意地在執行過程,再回頭柔腸百轉墜落的可能後果,因為只有把所有的能量集中在這個下一步,這個下一步才有最大的機會成功。而這個下一步可以是前進,也可以是撤退。簡單地說,如果墜落無風險,則前進,風險超過攀岩者可以接受的範圍,則後退。

我混淆了撤退和退縮,其根本原因在於對墜落的後果認知,以及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上有落差。而要縮短這個落差,除了提昇對墜落的認知以外,還是要了解自己的能力,才知道自己對該墜落的接受度。不是敢墜落就勇敢,因為有的墜落是發生不得的。而如果這次做了不夠完美的決定,也沒有關係,只要把這個經驗轉化成下次做決定的客觀參考即可,不用過份苛責自己。

所以,這次我可以很篤定的撤退,是個很開心的經驗。我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也許兩年後再把我放在同一個狀況下,我會有不同的決定,但是做決定的,要承受的,是當下做決定的我。這是攀岩教我的一個很有價值的人生課題:Be comfortable with yourself。不只是不要執著於和他人成就的比較,而是也不要拿自己理想的未來目標來折磨自己。這樣才能真正了解自己,也有可能在需要的時候,做出最佳的決定。

最近在看一本優勝美地攀岩的歷史書:Camp 4: Recollections of a Yosemite Rockclimber。裡面有一段話我很喜歡,在這裡和大家分享,共勉之。

“Train hard for a climb and know what you’re getting into. Be bold — but practice proper safety measures. Don’t be afraid to turn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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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女孩. Chick From Taiwan

我是本站的作者,易思婷,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孩。在台灣,朋友大多叫我小Po,在美國,小名婷婷倒是被叫得比較響。從競爭激烈的台灣教育體系,到美國博士班的歷練,二十多年的學校生涯,一點都沒有馴服、反倒是磨亮了我的冒險本質。我有夢想,築夢踏實:這一輩子,我要活得有聲有色。而這個網站,記錄我的求知和探險,是個累積快樂的地方。「台灣女孩」的臉書粉絲頁

《睡在懸崖上的人》新版

這是我的第一本書,2012年出版,在2017年能夠再版,實在是非常開心。五年後再看這本書,自然覺得當年文字青澀,但是情感很真,故事誠實,而裡頭描寫到我相信的原則依舊不變。推薦給大家。在博客來購買本書。

《我的露營車探險》

2016年11月出版的《我的露營車探險》講述了我和先生Dave Anderson,四年多來住在親手打造的露營車Magic,遊遍美西絕美荒野的故事和領悟。只要學會分辨「想要」與「需要」,「天地為家」便是生活,不是夢想。在博客來購買本書。本書影片

《傳統攀登》

2014年7月出版。我的第二本攀岩工具書,也是中文世界第一本針對該主題的專書。從淺入深系統化地講解傳攀:置放岩楔、架設固定點、多繩距攀登、自我救援等。每個主題下,說明該主題的理論基礎,再示範目前主流的一種到多種作法。在博客來購書。

《一攀就上手》

2013年10月出版的《一攀就上手!基礎攀岩一次就學會》是我撰寫的第一本攀岩工具書,從基本知識到技巧、裝備添購與下撤。希望藉由此書帶領初學者系統化的進入攀岩的殿堂。在博客來購書。

《睡在懸崖上的人》

這本《睡在懸崖上的人》是我在 2012 年 7 月出版的書籍。副標很長「從博士生到在大垃圾箱撿拾過期食物,我不是墜落,我是攀上了夢想的高峰」,不過它倒是挺誠實地告訴讀者,這本書究竟要說些什麼。本書影片。在博客來購買本書。簡體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