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攀岩誌─Vedauwoo Wyoming 718

在 Vedauwoo 攀岩的人們,此為一經典路線「Edward’s Crack」

早晨瞇著惺忪的睡眼,似乎看到射進窗戶的第一線曙光,卻怎麼也掙扎不起身來看日出,昨日實在被 Vedauwoo 的裂隙整慘了,全身的每一處筋骨都痠痛地不得了,夜晚想翻個身,卻還是唉唉叫地再躺回原來的姿勢。看日出?還是改天吧!早餐是 Dave 的班,我還是像個殭屍再平躺個半小時吧!

今天是大晴天,天很藍、雲很潔白,太陽灑在身上,一下子長袖衣衫就穿不住了。慵懶地打疊好包袱,又開始我們獵岩的行程了。昨天都是我先鋒,今天該輪 Dave 了。我只要爬無心裡壓力的 top rope 就好了。Dave 似乎胸有成竹,帶著我上上下下越個幾個石堆,又穿梭進出森林小徑,翻過許多斷枝殘幹,弄得我馬上喪失了方向感。

Vedauwoo 真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在高處俯瞰下來,地勢大致平坦,而佈置這塊平地的就是零零星星的花崗岩叢,岩叢之間則大致被針葉樹林塞滿。在一個岩石山上看著要走到對面的岩石山,似乎很簡單,但一進了小森林,日頭、視野被遮蔽,小徑又像羊腸般地彎彎曲曲,根本就是進了八陣圖。踩著乾燥的松針和軟軟的泥巴路,似乎回到華盛頓州 Cascades 山區的常綠喬木林中健行的感覺,不過這裡的雨量較少,林蔭不是遮天的茂密,少了那麼一份清幽感。這還只是我第二天在 Vedauwoo 呢,怎麼老把它和曾經造訪過的地方做比較?其實 Vedauwoo 獨樹一格,自有個性。

又是在亂樹叢中掙扎了好一陣,總算到了起攀點。Dave 指著一條從左下方往右上方走去的細長裂隙 Currey’s Diagonal(5.10b),宣佈這條路線就是雀屏中選的第一攀。乖乖,從地面到裂隙開始處是手腳點超級小的陡峭斜岩板(slab)。這段超過一個人高的路段完全沒有地方可放支點,我伸了伸舌頭,心道:「好險,不是我先鋒。」待得我跟攀的時候,才知道跟攀也不是好相與的。

我開始學傳攀的時候,教練的耳提面命或是攀岩教學書的再三提醒,已經讓我牢記:先鋒橫渡(traverse)的時候,一定要記得為跟攀者置放恰當、足夠的支點。橫渡給跟攀者的心理壓力,很多時候比先鋒者來得大。試想,跟攀者需要一邊爬一邊清裝備,而先鋒者通常在難關動作前,置放支點來保護該動作,可是跟攀者往往需要先清該個支點,才能面對難關,也就是說保護跟攀者難關的裝備是下一個支點,萬一接下來的路段都很簡單,而先鋒者大意未置放任何支點,那麼跟攀者墜落時的鐘擺效應就會很大。這樣一盪出去,難以回到原來路線的位置也還罷了,萬一盪的方向正往突出物撞去,那可不堪設想。

這段橫渡的手點都是平滑的 open hand 手點,腳點又特別小,弄得我寒毛直豎(真不知道 Dave 怎麼先鋒的?)我光是騰出一隻手來清裝備,都覺得快要 hold 不住了。

爬完這條路線,我們使用同一個固定點 top rope 另外一條 5.11d 的路線 Eleven Cent Moon。這條路線基本上是很陡的 slab climbing,難關在固定點下方的數米左右,路線從直直上,轉成沿著往左上方彎曲的新月狀天花板地形下的細小裂隙爬,這條裂隙開始時還勉強可以塞進一些指尖,後來連這點空隙也不給了。只好右邊撐者往岩壁外突出的新月拱門,左手再找個小點,藉著強大的身體張力來把原本近乎 lie-backing 的身形,轉換成正面面對岩壁的身形,再以 slab climbing 的技巧完成最後一段。那身形的轉換就是難關,可惜我在最後關頭墜落了,殘念!

Vedauwoo 漂亮的花崗岩條理

清完固定點上的裝備,Dave說他想要先鋒前一天造訪的岩壁處,一條 5.11c 叫做 Max Factor 的手指裂隙(finger crack),話尾方落他已經收拾好背包,頭也不回地邁步向前行。我楞了一下,想他今天怎麼這麼有勁道,趕緊把地上凌亂的裝備丟進背包,急起直追。

匆匆趕到岩壁處,Dave正和一個人攀談著,又是攀岩族群的拿手好戲,講一講,大家都認識一樣的人。最扯的是,那個人看了我幾眼,說:「我見過妳。」我心想一定又是把我錯認成另一個亞洲人了。他接著說:「去年11月,你是不是在紅岩谷?」我揚了揚眉,回憶漸漸浮現腦海,他見壯又乘勝追擊再給我一個提示:NOLS。是了是了,我去年底的確和其他兩個NOLS講師一起在紅岩谷攀岩,在一條經典路線下和一群人攀談,只是,我怎麼怎樣也記不得眼前的這張臉呢?我原本準備好要取笑他:「You think we Asians look all the same」,結果反而被他反將一軍:「We look all the same to you, huh?!」

因為 Dave 在這個人目前的居住地 Lander Wyoming 小有名氣,他客氣地要求觀看 Dave 的先鋒,我心裡想:「嗯,這下 Dave 可能有 onsight 壓力,不妙。」Dave 猶豫了一下,只是也沒有理由拒絕,就整理裝備開始先鋒了,在難關的地方試了幾次過不去,決定 take(把繩拉緊休息),那個人見狀居然就離開了。不知道這對 Dave 的心理影響是好是壞?我希望是「好」讓 Dave 可以專心的爬,偏偏似乎是「壞」,Dave 對於度過那段難關喪失信心,幾次試不成,乾脆就 aid 過難關了(此指拉裝備獲取向上的力道)。

回到地面,他垂頭喪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他打氣,只好泛泛地說:「每個人都有狀況好、狀況差的時候」、「你的心理沒有全部投入,當然難以發揮」。他漸漸展開笑容,我說讓我先 top rope 看看有多難吧,結果好死不死,我居然就無墜落完攀了(flash)。害我很尷尬不知道該為自己興奮呢,還是含蓄一點假裝若無其事,才不會讓 Dave 打擊太大。我拍拍他肩膀說:「top rope 總是比較簡單啦,你也去爬 top rope 就知道沒有這麼難了。」沒想到他還是沒有完攀。這下我疑惑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我能爬的 Dave 不能爬?沒有我的攀登能力一夜之間突飛猛進的道理。

後來我看著我左手食指和無名指第三指節上的傷口,若有所悟。這條路線對我來說是名符其實的手指裂隙,每一個手點我都可以把手指頭伸進最後一個指節,還卡得相當牢固。Dave 的手指頭的直徑大概是我的一倍半,加上他天生指關節處的骨頭特別大,變成他和裂隙的接觸面就只有指頭尖。也就是說,我可以使用的手點是他的三倍大,且手點感覺良好。如果這條路線對我是 5.11 的難度,對他就至少是 5.12 的難度。

他聽了我的分析後,跟我說了一個故事,一個在 Vedauwoo 建立了很多路線,超會爬 off-width (OW)的攀岩者,一次接受雜誌的訪問說:其實 off-width 人人都可以爬,裂隙再寬,不管你是什麼身量的攀岩者,還是可以找到身體的某一部份放進去。可是爬手指裂隙,你的手指進不了就是進不了。言下之意,似乎手指裂隙有較多的天生限制,而爬 OW 絕對是可以鍛鍊成材的。

我看,我還是不要洩氣,再在 Vedauwoo 苦練幾天吧,也許真讓我摸出 OW 的訣竅,那我就出運了!

在 Vedauwoo 露營消暑的一家人

魔法攀岩誌─Vedauwoo Wyoming 717

Vedauwoo Wyoming

前言:原本這些日記是定名為「魔法車的攀岩流浪日記」的,可是好像太長太拗口,決定改稱「魔法攀岩誌」。這樣一語雙關,魔法是車子名字,攀岩經驗也是像魔法一樣會改變人的。

2012年7月17日

在Magic裡藉著頭燈寫日記

夜深沈,我在Magic裡的大床上振筆疾書。今晚的晚霞依舊絢爛,黑壓壓的積雨雲鎮不了四射的黃金光芒,從廚房的窗子往外望去,透過幾棵乾枯的雲杉,看這分美景更是別有意境。這就是常在戶外的妙處,就算每天傍晚的那段「無限好」的光陰極為短促,也很難錯過。

這裡是懷俄明州的Vedauwoo攀岩區,這個攀岩區擁有為數眾多的 off-width (OW) 裂隙路線而聞名,我早就想來朝聖了。我喜歡高山岩攀(alpine rock climbs)或是長距離的花崗岩傳攀路線,而這些類型的攀岩路線都或多或少會有OW的繩距。偏偏OW特重技巧,和其他攀岩形式比較起來,爬起來也比較曠日費時,很多可以face climb到5.14級的攀岩選手,若是不知道技巧,也常常會在5.10級的OW之前鎩羽而歸。既然都已經到了懷俄明,怎麼可以不來Vedauwoo閉關練功呢?我希望能做足準備,練好技巧,屆時回優勝美地爬冒險感十足的Steck-Salathe路線

攀岩區離州際公路I-80相當近,昨日駛來的時候遠遠就可以從highway上看到一叢叢的岩石,拐個彎,駛上砂石路,不到幾分鐘就清幽地了不得。懷俄明州的攀岩區似乎都人煙稀少,不像東西岸的熱門攀岩地區,每每爬經典路線都要排隊。

準備攀登的裝備

清早起來,簡便料理了早餐,即整裝待發。不像在Fremont Canyon我們只有top rope,或是在Lander附近的Wild Iris以及Sinks Canyon只是運動攀登,今天必須帶足傳攀的裝備,加上要爬OW,大隻的cams也得帶上;又怕午後雷陣雨,再塞進雨衣;這裡的海拔高,又長年風大,還得多帶件衣服,弄得包袱怪沉的。幸好,到各路線的起攀處的路程都不長,要不然還不等OW折磨我的筋骨,我的背就被壓垮了。

走來晃去,左也一叢、右也一叢花崗岩石,果然像guidebook所說,這裡的岩石型態像極了Joshua Tree(JT),但是JT是沙漠,黃沙滾滾,怪形狀的約書亞樹和仙人掌等乾旱植物是主要的聚居者。Vedauwoo的樹倒是很多,都是松樹家族的針葉木,一棵棵站得筆直。在岩石聚落間穿梭時,偶爾還會邁過潺潺的小溪,放下包袱時,也要小心小栗鼠來偷吃食物。

Vedauwoo的岩石是花崗岩,顏色從淺棕色到淡黃色,有時候還會有乾枯的苔蘚類植物在岩石上劃下一道道黃顏色的條幅,不像JT的岩面乾淨,卻述說更多的生命故事。岩石撫摸起來倒是和JT的岩面一樣粗糙,攀爬時最好纏膠帶,加上OW路線很多,最好穿著長袖長褲,有的人還會穿上特製護膝。如果不能穿覆蓋腳踝的岩鞋,那麼腳踝最好也用膠布纏起來,要不然一條路線下來,很容易血跡斑斑,在攀岩戰場上陣亡。

Big Cams 派上用場了

我們使用的攀岩書,路線標明得很清楚,說明寫的也很詳盡,可惜沒有簡便的經典路線表,也沒有岩場面對方向的簡明示意圖。我是新來乍到,Dave雖然在這裡帶過幾次NOLS的課,但是教學會去的地方和個人攀岩會去的地方相當不一樣,所以基本上兩個人對這個地方都不是很有概念。我是興致勃勃地要爬OW,就隨意找一個陰涼的岩場,抓一個大裂隙就開始攀了。果然先鋒第一條路線(La Goellette;5.10a)我總共就放四個岩械:兩個#4的BD Camalot,然後#5、#6各一個。Vedauwoo果然名不虛傳,OW胃口大的要吃大岩械。不禁想,我們帶的裝備夠嗎?我們#5、#6的cam各只有一個,也沒有買 Big Bros,後來發現,其實有很多OW的裂隙,還是可以手伸到岩隙深處去放小號的岩械,只是因為地形的關係,仍然要使用OW的技巧罷了。

接著先鋒了Baakbek(5.9),再使用同一個固定點 top rope 一條5.11d的路線Bug Squad,Bug Squad就是下半截的 lie-backing相當吃力,此後在技巧上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感覺爬起來比 La Goellette 還直覺。不禁懷疑,這裡的難度級數訂得客觀嗎?後來在網路上瀏覽一下,發現大家對Vedauwoo的難度定義爭論不休,重點還是在於大部分的人爬OW的機會太少了。就好像同樣是跑步,很會跑短跑的人,未必擅長跑馬拉松;馬拉松稱冠的人,百米衝刺也贏不了短跑選手。我曾經看過可以爬5.12運動路線的人,在5.8的OW掙扎不到頂。我開始學裂隙攀岩的時候,不也覺得5.7的裂隙爬起來像人工岩場的5.9一樣困難嗎?如果已經擅長爬OW裂隙了,這裡的難度定義就會比較有道理了。

Vedauwoo的路線要不是OW,要不就是很陡峭的slab climb,而很多OW的部份還帶仰角,總之是個很吃肌力的地方。三條路線爬下來,居然就累了。這才是第一天呢,不想就這樣放棄,休息了好一會,決定嘗試 Vulture Direct(5.10a),這條路線的難關是一個窄煙囪(squeeze chimney),這個窄煙囪帶仰角,岩隙的開口又是圓圓的很難借力,左進右進都不對,最後只好正面來。裂隙深處有兩個小小的裂隙,勉強可以伸進手指,但是不夠讓身體借力上升。想要像隻蟲蠕蠕地往上爬,沒想到裝備不管是放左還是放右都會卡住造成前進障礙。最後還是全部放在裝備繩上,甩到背後才不檔路。

繼續努力地往上蠕動,只是知道該怎麼卡住,卻不知道該怎麼上升。我是將臀部擠倒裂隙狹隘處,再用交叉 arm bars 將身子卡在裂隙中,可是想要用 arm bars 撐著把身體往上拔升,卻找不到下一個好卡點。勉強找到一個卡點,身體就要好好往水平方向撐著,如果失去了身體張力,整個身體就會開始緩緩地往下滑,把好不容易爬到的距離又失去了。我每次嘗試,一當坐在繩上的時候,我就讓Dave放我到地面上休息,再試一次。似乎第二次爬比第一次簡單,第三次比第二次簡單,第四次比第三次簡單,可是每次能前近的距離都好短。最後一次嘗試,我想這次寧願坐在繩上,也不要放到地面重來了,努力地往上蠕動,一吋、兩吋、三吋的前進,我卡在一個地方大聲地喘息,看著好像再前進三吋就可以摸到的hand jam,只要到了那裡,我的進度就可以以呎(foot)來計算了。

被岩石撞掉的門牙一角,嗚嗚嗚~~

把頭望向裂隙外頭,深深吸進了裂隙外的新鮮空氣,也看看遠方的藍天白雲改變一下心情。平靜了,頭再轉回面對裂隙的方向,說時遲那時快,我的門牙磕碰到堅硬的岩壁,邊角的琺瑯質硬是被敲下一塊,我放聲大哭,我不在乎流血受傷,可是門牙碰懷了,這可是門面啊,怎麼見人?畢竟我還是愛美。Dave當機立斷,說他不要我再爬了,我哭著:「我就快要到那hand jam了啊!」又一邊哭著,「我的牙齒不見了。嗚嗚嗚~~」

就這樣我們結束了Vedauwoo的第一天。吃完飯,我出去解手,隨即大驚地回到Magic,對Dave說:你看你看,我知道我是容易瘀青的體質,可是這也太誇張了吧,我兩隻手臂、兩條腿加上膝蓋全部都被瘀青蓋滿,左肩頭附近的上背處也因為在裂隙中的摩擦,而有一個拳頭大的挫傷。「怎麼樣,妳還要爬OW嗎?」來Vedauwoo,不爬OW,行嗎?而且我不就是因為自己OW的經驗太少,才來這裡朝聖的嗎?只是,對我來說,膠帶和特製護膝可能還不夠,我還需要特製的OW背心。

魔法車的攀岩流浪日記─Fremont Canyon Wyoming

彩虹下的 Magic ,我的家

前言:正式以車為家也匆匆有兩個月的光陰了,我以為轉變為「無住家地址」的身份,對於習慣漂泊的我,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卻似乎不然?美國很多朋友都了解、也嚮往 road tripping,當他們興奮地問我們要做多長的 road trip?他們心中有的以週計算、有的以月計算,可是我們是吃了稱砣鐵了心的要以「年」計算,只是究竟會是兩年、五年、還是八年?我也不知道。決定把這段生活,以日記形式盡量記錄下來,以供日後回首咀嚼的憑藉。為什麼叫魔法車的攀岩流浪日記?因為我們車子的名字就叫做:Magic。

2012年7月15日

9:20 pm,吃完晚餐、洗好碗盤,拉開 Magic 的門出外方便。哇!好美的晚霞。

這裡是懷俄明州的 Fremont Canyon,我們今晚「紮營」的地方四下無人,是寧靜的荒野,走五分鐘就可以攀爬許多近乎完美的裂隙。最近幾天,懷俄明州的夏日午後都有雷陣雨,剛在入口處爬完三條路線,行車到此處,即開始狂風大作,枯草在風中顯得蒼勁,倒是天邊一棵樹顛巍巍的。陣雨來得快,走得也急,我還沒研究完新買的 Vedauwoo 攀岩指南呢,陽光就又露出頭了。

這裡的岩質是花崗岩,基本色調像是甜膩的摩卡,仔細凝望,淺咖啡色中隱約露出像嬌羞少女雙頰上的酡紅,和優勝美地花崗岩莊嚴的灰白,約書亞樹國家公園花崗岩耀眼奪目的黃金色相異奇趣。

Dave 攀登 Dillingham Blues – a classic 10c in Fremont Canyon

花崗岩乾得快,而且我們準備要爬的路線 Wine and Roses (5.11a)陡峭,想來也沒被雨打溼多少。走到峽谷邊,往下望去,果然前人留下來的 chalk marks 都還是痕跡班班呢。Fremont Canyon的路線都是在沿著河流兩岸高聳的岩壁上,要攀登必須從上頭垂降到起攀處,如果水勢高漲,洶湧的水花也許會濺上攀登的岩者,就算河水平靜,流水在峽谷的回聲,可像是戰陣上的鼙鼓,也許振奮人心,卻阻礙了攀岩者和確保者的良好溝通。

Wine and Roses 從起攀平台處往左平移,接著進入陡峭的裂隙,這裂隙先是往上延展,接著往右上方走了好長一段,再矯正回筆直地往天空崢嶸。進入裂隙的步伐有些吊詭,喘得我臉紅心跳,幸好接下來多半是手塞(hand jams),只是難找休息的點。裂隙往右上方走的時候,右腳只能平抵在岩壁上(smear),或是勉強找大腳趾或是小腳趾可落足的小踩點(edge)。這裡的岩壁又挺滑溜的,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弄得我緊張兮兮地大聲喘氣,幾次在勉強可以算是休息點的地方駐足,也馬上在呼吸的頻率漸平穩的當兒,就即出發。如果動作不快,完攀無望。

終於剩下大概一兩個人高的裂隙了,我抬頭一望,雖然額頭上還是汩汩留下大滴的汗珠,心頭仍然一涼。最後關頭是 thin hand crack,很努力地把手往裂隙深處擠進去,卻還是一直掉出來,加上腳點很平滑,更是無法激勵自信心。可是我已經不能再猶豫了,體力正在一點一滴的消耗中,再不行動,就真的時不我與了。往上,左腳似乎往下滑溜去,用力踩,再往上,推手塞,最後終於在裂隙即將結束前,找到完美的手塞和救命的 crimper。雖然只是 top rope,onsight 還是令人驕傲。我癱在地上一邊喘息、一邊品嚐這分甜美滋味。

一邊揮汗一邊攀登 Wine and Roses (11a)

Dave 也攀完之後,剛收拾好包袱,居然又開始下雨了,兩人衝回 Magic。外頭的雨滴像大珠小珠落玉盤,我居然能在滂沱中,好整以暇地煮起晚餐,觀賞雨勢,真是太美了。一陣子,耀眼的陽光又出現了,Dave 本著攝影師的直覺衝出去照彩虹,天際那兩道彎彎的彩虹下,就是我們的家。

9:20 pm,吃完晚餐、洗好碗盤,拉開 Magic 的門出外方便。哇!好美的晚霞。雨後,雲層尚未散去,黯淡的灰雲和清爽的白雲,參差不齊地在天際各據一方,輝映著夕陽餘暉紅、橙、黃的豔麗。那棵早先在風勢中顛巍巍的樹,現在倒是在枯草間一枝獨秀,斜陽下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這就是我們今晚歇足的地方,我無比的滿足。

如何攜帶裝備(rack gear)?

我喜歡把裝備放在吊帶上

偶爾會在臉書上分享自己在各地攀岩的照片,有一次,朋友評論說:「我看妳似乎喜歡把裝備都掛在吊帶上,妳不喜歡用裝備繩(gear sling)嗎?」我想了想,在地形不是太特殊的情況下,或者是攜帶的裝備不是太重的情況下。我的確比較喜歡把裝備掛在吊帶的裝備環(gear loop)上,因為我很討厭裝備全都晃到前頭擋路的感覺。當然我可以使用馬鞍形的裝備帶,只是如果裝備帶得不多,總覺得小題大作。不過,還是有很多時候,我會選擇使用裝備繩。

其實怎麼帶裝備是一門學問。基本上,攀岩者會希望裝備放在順手好拿的地方,攜帶裝備的方式愈是有組織,花在置放保護的時間也愈少,攀登也更有效率。最怕的就是到了一個難關,想要使用的裝備居然在不順手的地方,或者因為地形和身形的加成效應,阻隔了裝備到岩壁上的通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冷汗直流,最後也許還得墜落了事。

如果爬多繩距路線(multi-pitch),怎麼和繩伴商量出一套兩人都滿意的整理裝備的系統,更是重要。路線長,有時候不容許人從容地慢慢爬。天氣變壞了,天色將暗了,都會督促攀岩者加快腳步,減少攀登時間。很多人以為減少多繩距的總攀登時間,只有增強攀登能力一途,其實,很多無謂的時間浪費,都發生在固定點上交接(transitions)的時候,如果兩個人對怎麼整理裝備有共識,就可以大大地增加攀登的效率。

不過要怎麼整理裝備才順手,每個人都會有一套理論,需要經驗和時間的琢磨。

我一開始攀岩的時候,只有兩個要求:

第一、一個扣環配(carabiner)一個 cam,從小排到大。至於 stoppers ,如果只帶一套,我喜歡它們全都在一個扣環上,免得遇到要試兩個不同的大小的 nuts 時,偏偏遇上中間的分隔點。但如果帶一套半,為了怕不小心掉落裝備,則會分成兩個扣環。大部分的攀岩者對這個原則的要求很接近,所以很少遇到需要另做協調的時候。

第二、扣環的開口需要朝外,也就是把裝備放在裝備環上或者是裝備繩上的時候,是從下方扣上去的。我認為扣環朝外拿起來比較順手,手伸下去就拿到了,不需要再扭轉手腕,偏偏很多人的想法不同。這個大概是攀岩界還算蠻有爭議的地方,不過幸好如果在爬多繩距的時候使用裝備繩,可以把裝備全部整理好,再反方向戴上肩膀就是了。

早期我還是攀岩菜鳥的時候,因為我還在琢磨自己的系統,同時老鳥早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系統,老是被要求使用他人的裝備、他人的系統。開始的時候,攀岩路線的難度也都不高,所以就算不喜歡繩伴的系統,也有從容的時間來妥協這分不順手。可是等攀登的路線愈來愈難,愈不能在某個點好整以暇的找裝備的時候,我也認真思考是不是自己也該有些裝備原則?是還不至於像攀岩影片中,常看到有人 project 5.14 的傳攀路線,乾脆用魔鬼氈把裝備黏在身上,連想的時間都不用就放好了保護支點,不過能節省一些時間還是好的。

單繩距 

爬單繩距的路線狀況比較單純,我喜歡把裝備放在吊帶上。如果爬的路線較長、或是路線上需要用到很多大顆的 cams ,我則會帶一條裝備繩,免得腰際上的重量太沉。當我使用裝備繩作為輔助的時候,我多半在裝備繩上放置輕的東西,比如快扣或是 alpine draws,或是比較小顆的 cams,大的 cams 仍然留在吊帶上,這樣如果攀爬的時候,裝備盪到身前也不會太擋路。

就算要帶的扣環總數較多,alpine draws 我還是喜歡帶整個,而不喜歡像一些攀岩者,喜歡帶半個,也就是一條 60 cm 長的 sling 加一個扣環,再斜肩背在身上。他們的理由是,因為一個 cam 已經跟著一個扣環,為什麼要帶整個 alpine draws,白浪費一個扣環。可是 alpine draw 縮短比伸長花的時間還長,我寧願多帶一個扣環,也不想在攀登的時候,把過長的 runners 縮短。而且如果置放 nuts,還是需要整個 alpine draw 而不是半個。

攀岩地形

雖然我喜歡把裝備掛在吊帶上,一些特殊的攀岩地形,還是會讓我必須使用裝備繩。原則上,如果攀岩地形需要攀岩者把身體的一側緊貼在岩壁上,就是考慮裝備繩的時候。比如說爬煙囪地形,屁股和背抵一邊,兩腳掌抵另外一邊,屁股可能會把吊帶上的裝備給壓在岩壁上了,拿也拿不著。又或者你面對的方向,讓你只能用左手放裝備,偏偏裝備都在右邊,那也就麻煩了。這時候如果裝備是在裝備繩上,就只要把繩子一轉,就可以輕鬆拿到裝備了。再者,如果爬的地形很狹隘,需要一直擠上去,有時候裝備放在吊帶上,也會在擠蹭的過程中掉落遺失了。

除了煙囪、off width cracks 以外,內角路線(dihedral)也常常會需要裝備繩,因為不是每個內角路線都可以使用 stemming 的技巧,很多內角路線需要用爬煙囪的技巧來爬,所以常常會讓身體的一側抵在岩壁上。我就曾經遇過不能決定要抵右側還是抵左側的情形,先是以為要抵左側,結果把裝備都放在吊帶右側,後來真正攀登的時候,才知道抵右側比較好,只好在路線上一個個把裝備移到吊帶左側。以這樣的原則類推,爬需要 lieback 的路線時,也會有這樣的考量。

多繩距路線

爬多繩距路線的時候,則要和繩伴好好商量,很多爬多繩距的喜歡兩人都在肩上帶一條裝備繩。跟隨者(followers)清裝備的時候,就一邊把裝備在裝備繩上整理好,等到了固定點,兩人再合併裝備在某一條裝備繩上,看誰先鋒就可以走了。不過如果你也像我一樣喜歡把裝備放在吊帶上,其實也不會比較沒效率,我一邊爬一邊清裝備,一邊把裝備整理好放在吊帶上,到了固定點通常輪我先鋒,如果前一個先鋒剩下的裝備輕,我就直接把他的裝備繩套上我的肩上,就可以走了。所以多繩距路線,還是看兩個人各自的偏好和先鋒分配的方式來協調,只要不要拖到到中途的固定點再討論即可。

說實在的,裝備要怎麼攜帶真的是見仁見智,這跟牙膏要從中間還是要從底端開始擠是一樣的。牙膏不管怎麼擠,牙刷得乾淨就好了。裝備不管怎麼帶,攀岩攀得有效率、裝備不要掉下去砸傷人也就 OK 了。

 

攀岩倫理─從Compressor Route談起

Cerro Torre (image taken from wikipedia.org)

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做一件事,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做這件事,但是卻無法迴避是用什麼樣的方式做了該件事。攀岩也是一樣,這個看似很自我的活動,其實環環相扣影響到很多自我以外的其他面向,好比投擲一顆小石子進湖面,漣漪就會一層一層的往外散去。

該怎樣攀岩?這裡不是要談技巧,也不是要談對錯,想要談的是尊重和原則,也就是攀岩倫理。倫理並不是絕對的一加一等於二,它隨著時代在變,人們似乎總是爭論不休,真理也許不能愈辯愈明,共識卻還是在這些不斷的思考和爭議,慢慢聚攏。

攀岩倫理最常見的問題:bolting、gluing、chipping、redtagging、hanging fixed draws(註1),最常討論的可能還是To bolt or not to bolt?

讓我們回頭看一件今年初攀岩界最爭議的一件大事,在年輕的攀登家Hayden Kennedy和Jason Kruk,採取「快、輕」的alpine style從東南稜線刻意迴避有400顆bolts的Compressor Route登上Patagonia的Cerro Torre之後,經過15分鐘的討論,決定下山時移除Compressor Route上的bolts,估計被移除的bolt的數量超過150個。

消息一傳出,攀登界大譁,有人讚許他們的勇氣,有人責備他們抹除歷史,有人欣喜他們為大山恢復原貌,有人則控訴他們有菁英心態。

其實,想要Chop這條路線的說法存在很久了,很可能就從路線建立的那一天開始。這都要歸結於這條路線背後的一個詭譎故事。

Patagonia是個著名的天氣極壞的地方,來到這裡一要有耐心,慢慢地等待個weather window,二則要有把握能夠有效率、移動的夠快,才能在短暫的天氣窗口內達到目標,也才能在攀登途中萬一天氣轉壞全身而退。很多人來到這裡一個月,攀登的天數還是屈指可數,雖說如此,攀登者還是前仆後繼的來。原因無他,這裡的大山太漂亮了,你要嘛就別看任何一張照片,要是一看了,你鐵定魂牽夢縈,這輩子總得去那麼一遭,誰不想,也許我去的那個時期,天氣會變好呢?

其中的許多山頭,Cerro Torre就是那顆傲人的鑽石。曾有人說它恐怕是地球上最漂亮的一座山,有人懷疑它的困難度會讓人類無法攀上山頂。

1959年有名的義大利登山家Cesare Maestri和兩個夥伴想要經由北面登頂,其中一個夥伴Cesarino Fava退守Camp 3,而Maestri和奧地利籍的Toni Egger繼續攻頂。枯等數天的Fava,在目睹山上可怕的雪崩之後,以為兩人都死了,沒想到在第六天上他卻發現虛弱的Maestri癱在離Camp 3約三百公尺的雪地上。

根據Maestri的說法,他和Egger成功登頂了,可是在下山途中,雪崩奪去Egger的生命,也將他和繩索掃下,他好不容易掙扎才找到當初架設的固定繩,卻又不小心失足,要不是Fava發現他,他也完了。

回到家鄉,攀登界先是盛讚他的成就,慢慢的強烈的懷疑並攻擊他的登頂宣言是假的。Maestri無法提出任何證明,一同登頂的夥伴走了,有登頂照片的相機也被雪崩奪走了。他百口莫辯,而愈來愈多跡象似乎顯示他真的是扯下瞞天大謊。

在情緒激動下,Maestri做出讓攀登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1970年他回到Patagonia,帶了大批人馬,大量裝備,還有以汽油驅動的空氣壓縮槍(air compressor)狂野地沿著Cerro Torre的東南稜線,打了400個bolts,可是他這次並沒有登上了山頂,只因為一個危險的snow mushroom阻隔了最後那三十公尺的路。

這條路線之後被稱為「The Compressor Route」激怒了攀登界,有名的登山家Reinhold Messner因此發表了一篇任何思考過攀岩倫理的人必讀的文章「The Murder of the Impossible」(註2)。

先不說這條Compressor Route打了許多在當時的標準下,也不需要打下的bolts,就算參考Maestri以往的攀登紀錄,也不敢相信他真的需要這樣的打bolt才能上山,更不要說從來沒有人帶著一個這樣強力的工具上山打bolt的。這個事件真是匪夷所思。

攀登界本來就有「征服」心態,也有「自我修煉心態」,極端的征服心態就是不管山怎麼告訴我,我要以各種手段上山。自我修煉心態則是,找登頂的路線是要連接岩壁的天然弱處,不能改變岩石型態,或是訴諸人造的方式,如果上不了,就要自我再修煉。後來又加上環保和生態意識,而這個學派的主張就是,bolts破壞天然岩壁,而遺留不必要的固定繩或者是bolts在大山上,根本就是亂丟垃圾。

不管怎麼說,雖然很多人說著要打掉這條路線,還是因為種種因素,這個事件才在四十多年後發生了。這些年來,很多人想要或者是已經藉由Compressor Route登頂,因為這條路線是上 Cerro Torre 最簡單的路線。可是一百多個bolts已經不見了,讓很多人攀登夢碎。Kennedy和Kruk是誰,他們憑什麼抹掉歷史?他們是攀登界的菁英,就有權剝奪市井小民登頂的機會嗎?

我想也許大家可以猜出我的立場在哪裡了。我認為如果當初Maestri好好地平心靜氣地,評估一條從東南稜線上山的路,他一定不需要打這麼多bolts。如果他在連接弱處的時候,在弱處間的光滑岩面打了一些bolts,我也可以接受,就算在1970年代,他需要的bolts可能遠比2012年的頂尖攀登者為多也沒有關係。我會希望就著保存歷史的角度保留他所建立的路線。

可是,大部分的bolts是垃圾,就像那些在喜馬拉雅山被丟棄的氧氣筒,該清掉的。歷史不可能被消除,只會被遺忘。而這筆帳,不一定要藉著那些bolts來記載,照片、文字等,都可以紀錄。大山無辜,為了登頂把山搞得面目全非?

我不是反對打bolt,可是打bolt是一個不容易逆轉的過程,值得三思。

最近剛讀完優勝美地的歷史書Camp 4(註3),裡頭當然不可能避免談論當初的攀岩倫理之爭。很過份簡化地來說,可以以Warren Harding來代表「征服」派,Royal Robbins來代表「自我修煉」派。就我2007年才開始攀岩的背景來看,如果不多想,我馬上就會覺得我是Robbins的追隨者。可是如果把我自己放回那個年代,我很有可能也不覺得Harding有什麼問題。說實在的我很佩服 Harding,他很有人格魅力,對於路線有遠瞻性,也對自己想要做什麼直認不諱。

作者Steve Roper分析地好,他說你從什麼的背景進來攀岩,對你的攀岩理念會影響很多。Harding將近三十歲才開始攀岩,之前沒有什麼戶外經驗,又是行動派,剽悍的企圖心,讓他把登頂心放在很前頭。Robbins則是原本就在山野裡成長,對於山野自然有深厚感情,認為岩壁也有生命。

我進入攀岩世界就已經深受無痕山林的薰陶,我爬不上,不代表別人爬不上,現在沒人爬得上,很可能不久後就有人可以爬得上。我不想要從山底筆直地打一條bolt梯子上山,只因為我想站在那相對最高的地方。

 

註1:bolting指的是在岩壁打bolts;gluing是指把鬆動的岩點固著在一起,可能是用水泥等材料;chipping指鑿掉一些岩壁上的東西製造手腳點;redtagging指的是路線建立者,不讓他人先爬直到建立路線者順利首攀為止;hanging fixed draws表示在一些很陡峭的路線上留下quickdraws,直到順利redpoint(所有不是第一次嘗試的完攀)為止。

註2:Reinhold Messner是位很有名的登山家。他最為人熟知的事蹟是:在1978年第一位成功無氧登上珠峰。在1986年成為首位完成14座8000米攀登的人。在1971年,發表了這篇文章:「The Murder of the Impossible」,相當值得一讀。

註3:這裡指的是Steve Roper撰寫的Camp 4: Recollections of a Yosemite Rockclimber

 

深入閱讀:

  1. Patagonia’s Cerro Torre Get’s the Chop: Maestri Unbolted (National Geographic Adventure Blog)
  2. Kennedy Kruk Release Statement (Alpinist Newswire)
  3. The Murder of the Impossible
  4. Cerro Torre: the Interviews (Evening Sends, A website by Andrew Bisharat – Rock & Ice Senior Editor)

 

 

傳統攀登?運動攀登?

整理傳攀的裝備

前幾天從優勝美地(Yosemite)北上到 Oregon 州為我們的箱型車(小名 Magic)裝設太陽能板的途中,特意經過滑雪聖地 Lake Tahoe 附近的攀岩地 Lover’s Leap 瞧一瞧。因為天候和行程的關係,我們只在 East Wall 爬了經典的路線 The Line。爬完之後,從上頭健行回到起攀處的途中,Dave說:「很喜歡這樣的線路,天然的裂隙,之後健行下來,什麼東西都不需要留在岩壁上。」我同意,個人也是非常喜歡到野外,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的感覺。而這樣的心態可能也是當初一開始學習攀岩,就一頭栽進傳攀領域的緣故。

開了一天的車後,我們到了號稱美國運動攀岩的發源地 Smith Rocks。連續三天的日子,每天早上我們都先在停車處的野餐草坪煮早餐,再開始一天的攀岩行程。每天早上我們都看著步道上過往的攀岩者,我突然半開玩笑地跟 Dave 說,「我看我應該多運動攀岩才對,你看他們每個人的背包都那麼小,那麼輕,大家都穿得很都會,很漂亮。不像我每次把 runners 從肩膀上拿上拿下的,把頭髮都弄亂了。」說歸說,這三天我還是大部分都在爬裂隙,不過,我想要多爬運動路線,倒是真的。

我從一開始攀岩,就爬傳統,到目前為止我個人還是沒買過一組快扣。一來是因為我是以高山岩攀(alpine rocks)為目的開始我的攀岩之路的,當然要學傳統。二來則是當時傳攀對我來說比較簡單,因為我的運動神經不是很發達,開始時,大部分的運動路線對我來說都太陡峭,而保護和攀登各半的傳攀,很適合喜歡解謎,受過長期工學院訓練喜歡分析的我。

可是爬了這麼幾年下來,老是覺得自己在攀岩強度上躑躅不前,很認真地認為我需要開始多專注在強化肌肉的爆發性和耐力上,以及增加對先鋒墜落的熟悉度。因此趁著去年冬季待在多雨的西雅圖的機會,認真地到室內岩場做比較常規的訓練。幾個月下來,我墜落地開心,也開始領略:運動攀岩中只需要專心於攀岩動作,身體和肌肉可以連續地酣暢淋漓,能回饋給自我相當的快感。果然運動攀岩是會上癮的。

運動攀岩者在 Sinks Canyon 準備 pink point 路線 Corner Drug

上個月和兩個朋友去 Leavenworth 攀岩,本來以為要爬傳統,可是兩位同伴都是運動攀岩者,於是就爬了一天的運動。我和當天初識的 Ian 聊天,問他怎麼不爬傳統,他謙虛地說:「也許是 ego 吧,運動攀岩進展較快。」這是很實在的,同樣的時間內,可以爬的運動攀岩路線比傳統攀岩多,也不用擔心保護的問題,對於難度的推進是比較迅捷。運動攀岩需要準備的裝備較少,運動攀岩地方的 approach 通常比較簡單,路線長度也多半只是單繩距,對於初接觸攀岩的人,很容易上手;對於常攀岩的人,相對簡單的準備功夫,和容易撤退的地域性,心情上也比較輕鬆愉快,更能夠專注在 projecting 上。

而運動攀岩會讓我收益最大的地方,是更容易了解自我的極限。了解自己是攀岩中很重要的課題,如果可以很精準的知道,在某個動作上能夠撐多久時間,就可以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足夠時間到下一個休息點,或是有餘裕放置支點。知己知岩,才能大大地增加完攀的機率。傳攀的時候,新遇到一個困難點,容易低估自己能撐的時間,畢竟傳攀時就算撐過這個難關,也不是很確定到達的下一個 stance 可以放的支點,是不是真的像當初預估的那麼好。可是運動攀岩就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只要能夠摸到下一個 bolt 就是了。心理上比較願意衝衝看。再者,運動攀岩的路線通常保護地相當好,路線陡峭墜落也安全,更是增加衝衝看的籌碼。而能夠衝,才能夠知道自己的極限。

基本上,我希望能夠藉著運動攀岩的鍛鍊,讓我多適應一些傳攀上少見的地形,或是傳攀上可以見到的卻難以保護的地形,來增加我傳攀的籌碼,畢竟我還是偏愛傳攀。早期是沒有傳攀這個名詞的,只要是攀岩就是傳攀,在傳攀名詞誕生之後,有很多人頂多稱之為 adventure climbing,也不願稱之為 traditional climbing。而說實在話,如果想要擁抱冒險,傳攀真的是不二途徑。一般來說,除非身為路線設定者,要不然爬運動路線的時候,都是跟著前人的定線走,多少侷限了天馬行空的想像空間,岩釘釘在哪裡也不一定是最理想的位置。

現今大部分的攀岩者,大部分都是從運動攀岩開始入手,我也認識很多只爬運動,不爬傳統的朋友。當這些朋友想要試試看傳攀,我都會很開心地帶他們去體驗,希望他們也能分享我最喜歡的攀登形式。在這些過程中,我發現一些運動攀登者剛開始進入傳統攀登容易遇到的門檻。

在 Joshua Tree 傳攀

第一,他們非常不喜歡 runout。當然,誰喜歡 runout。可是傳攀路線的設立原則是這樣的,基本上從最底下起攀,盡量沿著岩壁上的裂隙爬,如果裂隙不能打通,則想辦法連結不同的裂隙系統。在登山(mountaineering)的術語上,就是設法找出 the line of the least resistance。如果真找不到裂隙,簡單的路段就 runout,要不然只在好的 stance 上打 bolt,所以 bolt 相互的距離大。很多傳攀路線都有 runout 路段,而運動路線通常都保護地很好(而且似乎運動路線愈難 bolt 愈近),所以運動攀岩者會對 runout 相當不習慣甚至有不必要的疑懼。不過如果運動攀岩能爬到 5.11的難度,runout 一些 5.4 或是 5.5 的路段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真的,習慣那種感覺就好。

第二,他們似乎比較容易迷路。當然 route finding 是一門大學問,個人認為在戶外的世界裡,route finding 絕對是理論和實務並重,而且沒有實務經驗,一定不成。我們可以在書上讀一堆冰川形成的理論,或是河水溪流遇到不同的地形特徵,河床深淺,冒出來的泡泡和呈現出來的顏色是怎樣的不同。可是如果沒有大量的冰川行走,或是激流泛舟的經驗來和理論印證,還是沒有辦法找出最適宜的一條路線。攀岩的世界裡,運動攀岩的路線,不一定順著自然的原則來,很有可能對路線設定者很有意義,對攀登者不那麼有意義。再者運動攀登者找路線的實務經驗,比較小規模,通常著眼於從這個 bolt 到下一個 bolt 的 sequence,大規模上,就跟著 bolts 走就是了。但是傳攀除非是一條裂隙通到底,基本上還是得在心頭計算從起攀處到固定點的設立處,中間應該怎麼爬,怎麼連結岩壁上的弱處,要在哪裡放支點云云。所以傳攀者對找路線比較習慣。還是一句話,習慣也就好了。

我鼓勵大家多試試不同的攀岩型態,我從傳攀起家,開始爬運動,就只能從這個 bolt 爬到那一個 bolt,休息,再爬到下一個 bolt,後來習慣也就好了,終於可以一氣呵成。而習慣運動攀岩的人,剛接觸傳攀一定也會彆扭,多做也就會習慣了。行文如此,我想應該是時候,多做一些我一直很抗拒的抱石運動(因為我怕高),只要先學會怎麼安全的墜落,習慣也就好了。

註:我第一次運動攀岩旅行之後,也寫過一篇比較傳攀和運動攀岩的想法,連結如下,僅供參考。「Sport Climbing; Traditional Climbing」@ LittlePo.com

 

流浪者的升級路

走到哪,睡到哪,煮到哪

自從開始攀岩以來,我就很想很想來一趟無限期的攀岩旅行(extended road trip)。我攀岩的志向是高山岩攀(alpine rock),自然而然著重在傳統攀登、長路線、以及高山、冰雪、冰川、亂石路的 approach。高山風貌很多,岩石種類也繁,為了熟悉不同的地形,以及各種岩類的觸感,免得到時候在高山上新來乍見不同的攀登環境,手忙腳亂而心怯。我立志要到處旅行,增加見識。

美國這邊流浪攀岩的人很多,尤其是從事戶外工作的人。試想,如果你常年在外都在山林間,租個房子究竟只是追求那個所謂家的感覺,還是多一筆開銷?戶外工作賺的錢不多,能少花的還是盡量少花,也因此就常常在路上了。二零零七年畢業後,一方面是嚮往自由,不想朝九晚五,一方面也許是厭倦老是坐在電腦螢幕前的生活, 我倒是毫不遲疑就加入戶外的行列,在領隊教學的空檔,盡量攀岩。

攀岩鐵器和仙人掌花

有趣的是,在戶外的時日多了,自然可以在山野林間生活地悠閒愜意,一點都不覺得城市生活有特別的方便簡單。反倒是攀岩功力並不像預期般進展神速。原來,我的生活方式讓我不能長期有規律的攀岩,總是好一陣子沒有攀,回來攀岩時就得先花時間回到原來的進度,再開始加強,有時候還沒有加強到穩定的程度,又要開始出隊了。就算出的營隊是攀岩營隊,也沒有機會攀登挑戰極限的路線,學生才剛開始呢,當然要架設比較簡單的路線,若是帶學生攀長路線,也不太敢挑個太難的,要是學生確保不牢靠,我受傷了誰來照顧學生。結果反倒是看著我那些上班族的朋友,一週三次的室內岩場,加上週末的戶外攀岩天,個個能爬的運動路線的難度級數都比我高。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因為在外頭野的日子多,傳統攀登上,我還是略勝一籌。

我想這樣不行啊,又開始心嚮往之我的攀岩旅行,夢想天天攀岩。況且結識了 Dave 之後,最困難的瓶頸:找繩伴,這一環已經豁然而解。我和他商量,「怎麼樣,來個長途旅行吧!」我們希望能夠轉換工作跑道到攝影、寫作、我也可以找些電腦的專案工作,這樣就可以比較常態性的攀岩。

享受早晨的咖啡,等車子改裝好就有車內廚房了

攀岩的人,誰都想做攀岩旅行,不過 Dave 說,「真的要幹,我們的車不行」。我不服氣,怎麼不行?怎麼樣才叫行?我的車子是 Honda Insight,是台油電混合車,在油價飆漲的今日正好用呢!我又不是沒睡過沙裡土裡,也不是沒被雨淋過,被蚊子咬過,哪裡睡不得?Dave 說,做短期的這樣還可以,如果像妳希冀的短則兩三年,長則五、十年,妳就知道有一台 van 的妙處了。漸漸的,我也被說服了。一台不用太大的箱型車,裡頭裝個爐灶、弄個折疊床、頂上裝個太陽能板,在荒郊野外也可以為小冰箱、電腦、手機充電。根本就是除了浴室什麼都有了,而在野外方便本來就比較詩意,我也不太喜歡洗澡,要個浴室幹什麼?更何況如果有太陽能板,真要洗澡也可以有溫水。開台車子可以開到哪睡到哪,省掉紮營的麻煩,似乎真的不錯。

不過流浪者要升級,也不是這麼容易的,換車要錢、改裝車更要錢,和 Dave 商量討論了個把個月,終於才狠下心來,心想,如果現在不幹,再等下去什麼都幹不成了,才在三月中用了積蓄付了頭期款,之後每月的分期付款就當作租金吧,買了一台 van。

還沒開始改裝,三月底我們說應該來個迷你的攀岩旅行,看看感覺如何,就把床墊丟進去,再丟進我們露營的裝備就出發了。四天的迷你旅行下來,我真是愛極了有這台車的感覺,對於即將來到的無限期攀岩旅行期盼不已了。

爬玄武岩上的裂隙

第一,我天天都可以看到瑰麗迷人的日出日落。第二,根本不用刻意找露營區或是紮營地,只要一片平坦的地,停下車,就可以生火煮飯,晚上歇息。早上也不用拆營,全部東西丟進車子裡,開了就走。第三,因為我們的機動性,我們刻意挑少有人煙的地方,整片岩壁都是我們的,休息的時候恬靜,攀岩的時候更容易達到人景合一的感覺。

我現在在西雅圖這邊拜訪親人,可憐的 Dave 現在在拉斯維加斯努力的改裝車子。我盡量天天打電話給他鼓勵,算是一些精神上的支持,他倒是好心地安慰飽含歉意的我,說反正我在那邊除了遞工具以外,也幫不上什麼忙,倒是不在了,他還可以專心的工作。

我們長途旅行的第一站是五月中的優勝美地,之後要僱用人裝設太陽能板和牽設電路的工作,再來的行程就看天氣說話了,基本上太陽在哪裡,我們就去哪裡,攀岩的人,哪一個不追著太陽跑呢?

石灰岩的怪奇

Zion 的陡峭砂岩

淺談確保,兼譯「想對確保者說的話」

漂亮的Squamish裂隙(這個學生是個好確保者)

因為媽媽訪美,於是飛回勉強可以稱為舊居的西雅圖,預備待上三個多禮拜,一方面安撫母親對我這個不務正業的不肖女的遺憾情緒,一方面和僑居華盛頓湖東畔的哥哥一家人團聚,也和兩個小姪女聯絡一下感情。

西雅圖周遭很美,有山有水,有樹有林,到處都是綠意,各個社區也都饒有特色,人文氣息濃厚。此外很多華人聚集於此,想要買台式的零食來解解饞也變得簡單許多。但是(懸疑的背景音樂響起),對於喜歡攀岩的我,西雅圖有一點大大不好,就是這個美麗的城市,太常下雨了。

約了朋友 Linda,也從羞澀的阮囊裡擠了幾十塊錢出來,認份地到西雅圖的室內岩場攀塑膠塊。很久沒有在講求持續力和耐力的陡峭路線上遊走了,幸好專門應付室內路線的肌肉群還爭氣,和強壯的朋友相比也不遑多讓,非常快慰。可惜的是,心裡對墜落有股彆扭勁,沒敢勇往直前義無反顧,總在生死關頭大喊「Take!」

我疑惑,陡峭的路線應該是最沒有墜落壓力的,而且我在室內岩場墜落的經驗,早就恆河沙數了(這當然是寫作上的誇飾法),為什麼還這麼矜持呢?

轉念一想,可能還是在對新確保者的適應期吧,Linda 制動過我的一次先鋒墜落,不過我們兩人一起攀登的時日還不算多,雖然心知肚明彼此都是相當好的確保者,但是真正要實際放膽去衝,還是要讓時間培養兩人的默契和信任。我和不同的繩伴爬,有不同的先鋒勇敢程度,和 Dave 一起攀登的時間最久,我也最敢墜落,有時候他還會希望我保守一點。可是如果跟一些沒有先鋒過、也沒有制動過先鋒墜落的確保者一起爬,基本上我不會敢挑戰極限。

比如說在教攀岩課的時候,最後一週基本上都會帶學生去爬多繩距的路線,有時候運氣好,學生對於確保很有概念,那就可以爬一些比較難的路線,只是,大部分的情況下,學生都是確保新手,還是不要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況且如果自己受傷了,學生怎麼辦?這時候就會爬比自己的能力至少低兩個難度的路線。

還記得有一次在加拿大的 Squamish 帶兩個學生爬一個六繩距的 Diedre,在第五個繩段,先鋒到一半的時候,被繩子拉住了,我向下一看,明明就已經幫學生順好繩了,怎麼學生們兩條繩子還是攪和在一起?再仔細一看,大驚,怎麼學生把我的確保給解除了?我大聲說:「ㄟ,你們在幹什麼?」他們說:「我們在順繩啊!」也不好太呵責,只好深吸一口氣,口頭指導他們該怎麼做,然後說:「put me back on belay」。接下來的第六繩段,我就只放了一個支點意思意思,還是趕快登頂比較實在。難怪我們這些教攀岩的夥伴常會開玩笑說,我們帶學生爬多繩距,比自己獨攀還累、還可怕,獨攀還不用帶重物,帶學生還得背裝備和拖兩條繩子。

先鋒能先鋒到多難的難度,當然很多都在自己的努力,但也和確保者的能力以及其和先鋒者的默契有正相關。而說實在話,如果確保者不知道正確的確保方式,該站立的位置等等,當先鋒者有個大衝擊的墜落的時候,通常受傷的還是確保者。

以下翻譯一篇我以前寫過的一篇文章給讀者參考:「Do You Have Something to Tell Your Belayer

學習確保

身為一個攀岩者,我第一個學習的技巧大概就是怎麼確保了。確保其實很簡單,尤其是現今市面上還有很多使用機械原理輔助的確保器,讓確保這項工作變得愈來愈簡單。但是,為什麼誰是我的確保者會影響我的攀岩能力呢?為什麼有的確保者讓我敢往前衝?有的則不會呢?

確保是一門藝術。看起來很簡單,卻要花心思才能變專家。就好像書法家覺得筆劃愈少的字愈難寫。廣告宣傳部認為寫個朗朗上口的八字雋語,比寫個八頁的企劃專案還要難。確保不只是「不讓確保手離開繩索」而已。如果你是位確保藝術家,你的攀登者會對你心懷感激,因為只有一個好的確保者才能讓攀登者無後顧之憂,充分發揮極限。

以下依個人經驗、和其他攀岩者的對話、以及教攀岩課程的感想,整理了攀岩者想對確保者說的話。如果你有關於確保的有趣故事,還請大方留言,讓我們互相幫助,一起朝成為確保藝術家而邁進。

頂繩攀登者或是跟攀者對確保者的喊話:

一、讓我自由攀登吧;拉太緊了

初學確保的人,很容易就會把繩子拉的很緊,尤其很多緊張的攀登者要求:「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額外的繩子(slack)」。但是,沒有額外的繩子和拉的太緊是有區隔的。如果繩子拉的太緊,攀登者是沒有辦法自在的攀岩的。繩子拉的太緊,攀岩者會誤以為他們有很高超的攀斜版岩的能力(謎之聲:其實是藉著繩子張力的輔助);繩子拉的太緊,攀岩者也沒有辦法自在選擇簡單的橫渡(traverse),被逼得要在無手、腳點的岩壁上垂直上爬。

二、別用繩子打我的臉啊

突然很快地收了好長的一段繩子,大有可能在攀登者臉上留下紅辣辣的印子。常常我在帶小朋友(12歲以下)的攀岩課程的時候,如果聽到「誰誰誰,又打我的臉了」,我就知道該準備排解糾紛了。當在上方的確保者,看不到攀登者的時候,打臉的情況也常常會發生,請記得把動作放輕柔些。

先鋒者對確保者的喊話:

一、給繩啊!

給繩不夠,輕微的只是打斷了攀登者的節奏,嚴重的話則相當駭人。如果我需要常常向確保者要繩,誰知道會不會下一刻我就被拉脫岩壁?往上攀、放支點,攀登者已經相當疲憊了,如果還需要跟確保者來個繩子爭奪戰,會令攀登者相當沮喪的,攀登者只不過想要趕快把繩子扣進去啊。

二、怎麼這麼多繩?

墜落很可怕,但是墜落後會撞到東西才真正可怕。如果先鋒者離地表或是突出物很近,請不要給先鋒者太多繩。

三、我想墜落地輕柔些,就像飄落的羽毛

我終於了解到墜落是相當好玩的一件事,是在我終於體驗到,什麼叫做「讓我感覺不到」的墜落,像是掉落到雲端,好輕柔。那時候,我的確保者算好時刻,說時遲那時快,跳了起來。墜落的距離是更長了,但是我一點衝擊感都沒有。我有一個好朋友,個頭很小,重量很輕,他抱怨比他重個二、三十公斤的確保者一點都不懂得動態確保,他在一條路線上墜落個十數次後,背實在太疼,只好打道回府。

四、我知道你爬過這條路線了

我對於確保者的鼓勵心懷感激,但是不要一步一抓都要告訴我怎麼爬,尤其是我想要 onsight 一條路線的時候。

五、幫我回到最上方的快扣

對啦,我剛才是墜落了,也不爭氣地坐在繩子上休息了好久,現在我需要拉繩子才能回到最上方的快扣,親愛的確保者,在我拉繩的時候,你也要幫幫忙拉繩,我才上得去。

六、我沒說解除確保啊

這裡談的就是第七段提及的往事,「ㄟㄟㄟ,要解除確保也要等到我告訴你再做嘛!」

你有什麼想對確保者說的話,也請大方留言喔。

以下影片是美國攀岩雜誌 Rock & Ice 一次拍的宣傳片,很好笑,但是也算是對確保的黑色幽默

http://vimeo.com/14683757

 

攀岩、媒體、商業化

 

'07年第一次到 Yosemite 在 Camp4 公佈欄看到的有趣漫畫。

今年五月份要去久違的優勝美地,終於讓買來之後就塵封的歷史書重見天日,上個月開始啃這本 Camp 4 Recollections of a Yosemite Rockclimber,開始的時候還有一搭沒一搭的看,逐漸地被裡頭的故事吸引地欲罷不能,有意思的是,歷史果然一直在重演,五十年前攀岩者爭辯的事情,到現在還是沒有退熱潮。

1958年11月12日,Warren Harding 成為經由 Nose 路線登上 El Cap 的第一人,這歷史的一刻和這條重要路線的首攀故事,出現在很多大眾媒體和雜誌上,有趣的是,重量級的攀登刊物反而對這故事相當冷感,隻字未題。可以過份簡化地說,這個事件讓大眾認識攀岩這項新運動,更多人湧進 Camp 4 想要攀出一份大事業,之後向全世界宣告。但很多之前就是攀岩者的人卻對這「商業化趨勢」感到感冒。

時機湊巧,才讀完這個故事,Peter Beal 就在他的部落格上寫了一篇題為 Sell, Sell, Sell: Is There an Alternative? 基本上說攀岩媒體,送給大眾的訊息,都是建立在讓產品賺更多錢的原則上,反而該討論的議題、攀岩的基本精神等都被置之腦後。美國攀岩雜誌 Rock & Ice 很快地做出回應,主編 Jeff Jackson 寫了 Is Climbing Media Selling Out? 他辛辣的寫道可能 Beal 不常看 R&I 就像他不常看攀岩部落格,所以對攀岩媒體有誤解。不過我覺得 Jackson 這一段寫得好:

While the carrot of sponsorship undoubtedly draws some talented young climbers to the sport, the majority still climb purely for fun and climbing media is still largely consumed by people who practice the sport and are seeking inspiration.

說實在話,我也相當愛看攀岩影片,愛讀攀岩雜誌,雖然說就像 Beal 說的,很多有名的攀岩者做的旅行,大概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錢去實現;我也同意很多攀岩影片有過份的誇張,或者是非常明顯的置入性行銷,可是看那些漂亮的高山和岩壁,以及優秀攀岩者流暢的動作和高明的技巧,也是維持我夢想的火焰持續燃燒的能量。平心而論,R&I 刊載的文章不是每篇都讓我有興趣,可是我的確看了很多頗有深度的文章,還曾經被感動落淚過。

還記得當初決定去中國騎摩托車,來個「萬里長馳」,很努力的拉贊助,聽 Christine 說很多騎友對我們此舉不以為然,認為要贊助就等於商業掛勾,與真正摩旅人的自由冒險本質背道而馳,我攤了攤手,說,要批評讓他們去批評吧,我要贊助的理由很簡單:人太窮。

去年底,New York Times 也因為 Tommy Caldwell 在岩壁上使用 FB 更新他自由攀登的進度,刊載了一篇文章 On Ledge and Online: Solitary Sport Turns Social,我一看標題就想,什麼時候攀岩變成孤獨的運動了?我個人不獨攀,所以都一定有繩伴,攀岩從來就不是孤獨的運動。不過,當然知道這樣下標才聳動,可是如果攀岩這麼個人化,Caldwell 要在攀登過程中更新臉書,又關他什麼事?

我不喜歡別人說攀登是不負責任、愚蠢的冒險,也不希冀大家把攀登過份神聖化。為什麼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呢?所以我認為 Camp4 作者 Steve Roper 對 Harding 事件做了很好的結論:

In reality, the event was just another step in the evolution of rock climbing. The sport can’t stay the same for long – and thus it changes. Whether a favorable publicity (and maybe even unfavorable publicity) always increases a sport’s participants, and this in turn leads to crowding, resentment, a longing for the “good old days” – and almost always a surge in the quality of the sport.

 

在高山環境使用GriGri

最近看了一篇文章,叫做「Alpine Belay: The GriGri as an All-around Tool for the Mountains」,基本上介紹 GriGri 類的確保器具在 Alpine 環境的運用。

當初一看標題,我咦了一聲,想「這可有趣了」。我很喜歡 GriGri,不過基本上使用它的環境都是在單繩距的攀登為多,尤其是在攀登者 project 路線,常常墜落和 hangdogging 的情況下,更是減輕確保者的負擔,也增加安全的保障。可是在重量錙銖必較的 alpine climbing,我的當然選擇都是 BD ATC Guide 類的確保器具,把沈重的 GriGri 留在家裡。

不過仔細閱讀這篇文章,發現裡頭一些用法,還頗有道理的,而該些建議的用法,基本上是基於 GriGri 有簡便自我確保的優勢。不過最讓我感到興趣,覺得值得一試的還是在文中的第四段,談到使用 GriGri 在 simulclimb (同時攀登)的情況下。

很多長路線,中間會有簡單的路段,很多攀登者在這時會選擇同時攀登,因為在 alpine 環境下,很多情況下分秒必爭。「同時攀登」最理想的狀況就是兩個人以差不多的速度攀登,但是實際狀況下,會有先鋒者和跟攀者經過的路段的難度差異很大的時候,這時候跟攀者可以使用 GriGri 來調節兩人之間的 slack。如果遇到短暫路段,需要 pitch out 的時候,就多放一個支點,保障站立地方的安全,即可以開始確保。

有興趣的可以讀讀原來的文章:

Alpine Belay by Blake Herrington: The GriGri as an all-around tool for the mounta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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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女孩. Chick From Taiwan

我是本站的作者,易思婷,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孩。在台灣,朋友大多叫我小Po,在美國,小名婷婷倒是被叫得比較響。從競爭激烈的台灣教育體系,到美國博士班的歷練,二十多年的學校生涯,一點都沒有馴服、反倒是磨亮了我的冒險本質。我有夢想,築夢踏實:這一輩子,我要活得有聲有色。而這個網站,記錄我的求知和探險,是個累積快樂的地方。「台灣女孩」的臉書粉絲頁

《睡在懸崖上的人》新版

這是我的第一本書,2012年出版,在2017年能夠再版,實在是非常開心。五年後再看這本書,自然覺得當年文字青澀,但是情感很真,故事誠實,而裡頭描寫到我相信的原則依舊不變。推薦給大家。在博客來購買本書。

《我的露營車探險》

2016年11月出版的《我的露營車探險》講述了我和先生Dave Anderson,四年多來住在親手打造的露營車Magic,遊遍美西絕美荒野的故事和領悟。只要學會分辨「想要」與「需要」,「天地為家」便是生活,不是夢想。在博客來購買本書。本書影片

《傳統攀登》

2014年7月出版。我的第二本攀岩工具書,也是中文世界第一本針對該主題的專書。從淺入深系統化地講解傳攀:置放岩楔、架設固定點、多繩距攀登、自我救援等。每個主題下,說明該主題的理論基礎,再示範目前主流的一種到多種作法。在博客來購書。

《一攀就上手》

2013年10月出版的《一攀就上手!基礎攀岩一次就學會》是我撰寫的第一本攀岩工具書,從基本知識到技巧、裝備添購與下撤。希望藉由此書帶領初學者系統化的進入攀岩的殿堂。在博客來購書。

《睡在懸崖上的人》

這本《睡在懸崖上的人》是我在 2012 年 7 月出版的書籍。副標很長「從博士生到在大垃圾箱撿拾過期食物,我不是墜落,我是攀上了夢想的高峰」,不過它倒是挺誠實地告訴讀者,這本書究竟要說些什麼。本書影片。在博客來購買本書。簡體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