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地確定了2015年初的攀登計畫,Dave、Jared Spaulding、Matt Hartman、以及我要去智利的Patagonia山區的Avellano Towers Region嘗試新路線的攀登。參見Jared Spaulding的文章:It Begins Again…
第一次遇到Dave是在2009年二月的時候,那時我參加NOLS的Rock Climbing Seminar,這八天的課程是培訓並且考核想要教攀岩課程的NOLS講師。那時候Dave是講師群的領導。晚上在營火旁聊天的時候,問起大家接下來的計畫,他接下來馬上就要去阿根廷嘗試一條新線路,隊員有三人,其中一個是Jared Spaulding,也是我最初學習傳攀的老師!關於那次攀登,可以參見Climbing網站上的文章:Big New Routes in Isolated Argentinean Valley。
那時的我只覺好欽佩啊,沒想到後來Dave成為親密伴侶,這次居然還有機會和我的兩位老師一起組隊攀登,一定要加油啊!
關於2015年的計畫,除了興奮我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不過這裡想要跟大家分享Dave和Jared為他們2009年的攀登寫的報告和心得。我簡單翻譯了,翻得不好還請見諒啊!

Photo: Josh Beckner
Dave送給American Alpine Journal的文章:(可以看到行程簡述)
皮里達斯山谷,右皮里達斯山,暗夜的語聲
2008年Josh Beckner在南美攀登並且探勘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遠處的大花崗岩壁,估計位置應在特比歐(Rio Turbio)河川上游,遙遠荒僻的皮里達斯山谷。2009年的2月26日,Josh Beckner、Jared Spaulding、和我三人坐船渡過Lago Puelo,並僱用當地的牧民牽馬,將我們的攀登裝備往山谷深處推進20英里。幾天下來晴朗的天氣幾乎沒把我們烤焦,終於我們將裝備卸置於特比歐河以及Turbio Quatro River的會合處。隔天早上,三個加拿大的攀登者,Paul McSorely、Will Stanhope、以及Andrew Querner,從皮里達斯山谷出來,路經我們的紮營處,喚醒了我們。他們說,當地的阿根廷攀登者已經開發了一條進入山谷的路徑,也建立了一些路線。他們也才剛爬完一些新路線,並告訴我們,右側的山峰(暫稱為右皮里達斯山)上看起來有一條顯著的路線該能登頂,卻還沒有人嘗試過。
儘管之前已經至少有兩群攀登團體進入了皮里達斯山谷,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我們還是得用開山刀從像竹子一般的繁密cana colihue綠林間,一路披荊斬棘地慢慢地把我們的裝備運進山谷。為了到達右皮里達斯山的山腳,在3月9日,我們大約上升五百米,經過許多第五級以上(包括5.11的難度)的攀岩路段,以及很陡的雪坡。一到了山腳下,第一段攀登是一段乾淨的內角,也是路線的難關路段。之後我們沿著山左側的一系列的裂隙系統往上攀升。這些裂隙系統結束後,以一段簡短的鐘擺路段,把路線銜接到個手掌裂隙以及另一個內角系統。氣溫溫暖,加上太陽直照,幾乎把我們的能量擠乾,爬繩的第三人也必須拖曳更多的飲水。
距離山頂還有大概四個繩段的時候,夜幕低垂。我們只好在三個人勉強坐得住的小小平台上露宿一晚。登頂後,我們先從南面垂降一個繩段,然後繞回北面,繼續下攀第四級至第五級的斷續斜岩面,最後垂降過雪坡,於六個小時之後回到我們的最高營地。大致上來說從出發到登頂,需要用繩保護上爬的路段,總共大約有七百二十米(其中包括一些橫渡路段),至於到底那一點才是右皮里達斯山的真正山腳處,則很難說。根據我們的高度計,估計該山的垂直攀登高度至少有五百米。岩壁的岩質屬於細緻的花崗岩,其包含許多裂隙系統,裂隙大部分是指尖到手掌的寬度。我們將路線命名為Voces en la Noche(暗夜的語聲,V 5.11 A0),來紀念攀登過程中聽到的話語聲,不過該些聲響恐怕只是山谷中數以百計的瀑布的空谷回聲。
健行出山時大雨滂沱,河川變得險惡,為了過河,只好設置了太洛伊系統(Tyrolean)。回到了基地營,我們將所有的裝備都裝進充氣船上,自己克難地砍樹做了幾個划槳,順著特比歐河漂流到Lago Puelo,完成了十七天的旅程。

Photo: Josh Beckner
Jared刊載NOLS Leaders期刊的文章(較多故事性的描述和心情的抒發)
暗夜的語聲(Voches en la Noche – 註:這是他們為首攀路線的命名)
懸掛在三個塞子組成的固定點上,我暫棲在第十七個繩段的頂端,腳下的石塊不時地晃動著,只得時時輕輕地踢踏著腳步以求心安。Josh在下方的某處沿著固定繩往上爬;Dave比劃著下一個繩段,問我說,「你要這一段嗎?」我懷疑地看著眼前五公尺平滑、無法保護的岩面,以及接下來不知道是否有裂隙的內角。
「呃,還是你來吧!」我遲疑的語聲帶著嗚咽。
「好吧,走一步算一步。」
我交給他保護的裝備,設定好確保。他往右平移了一步,在高處置放了一個支點來屏障確保點。他的動作謹慎而虛弱,最後轉身抓住了固定點,說:「我看我們應該鐘擺過這一段。」
「太好了」,我鬆了一口氣,我不用再擔心著他墜落到我下方,然後我們需要帶著傷者Dave連續垂降十七個繩段了。我拉緊繩子,將Dave輕輕往下放,他往後拉身,增加速度和勁道,往前方的未知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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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e的擺盪,也只不過為這個漫長旅途的計畫與執行中產生的諸多變數,輕添一筆。早先是這樣的,「那兒有人爬過嗎?」「徒步到起攀處的路程困難嗎?」接著的問題是,「誰要去?」「我們有足夠的隊員嗎?」很快地,情況變成,「我們有足夠經費嗎?」最後,就是每個攀登者在攀爬著未知的大岩壁時,總是不知道前方是驚濤駭浪還是峰迴路轉。對我而言,在離家遙遠的陌生岩壁上的首攀,是巨大無比的未知。面對這樣的挑戰,我還是菜鳥一隻,我只知道不管結果如何,都是無與倫比的冒險經驗。冒險不就是往未知進發?
還記得2008年的六月,我在美國戶外領導學校(NOLS)位於懷俄明州蘭德鎮(Lander)的洛磯山分校的走廊上遇到Josh。他問我:「怎麼樣,明春到特比歐山谷(Turbio Valley)?」我知道那地方在巴塔哥尼亞南部,也知道他幾個月前曾到哪兒探偵過,他想回到當地,攀爬山谷深處當地人諱談莫深的山峰─皮里達斯山Cerro Piritas。
當我回答「算我一份」時,手上投注的骰子即在那刻擲出。
Josh和我討論著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夥伴,詭異的是,驀地大家的工作、博士論文、手頭上的拮据都組織起來,阻撓著他們的參與。Josh福至心靈問道,「Dave Anderson怎麼樣?」我才剛和Dave在紅岩谷一起教課,我在蘭德,他也在蘭德,好,我會問他。
我把我的想法對Dave提起,他支支吾吾的,說些什麼,「他的貓得託人照顧」,「他的小腿肌肉斷了」,「會錯過他最喜歡的電視節目」等。我認真地考慮他的言語,咦?他沒有養貓,肌肉只能受傷可不會斷,而且我很確定他根本就沒有電視,更遑論心愛的電視節目了。我知道他會是我們隊伍的一員了。成員確定後,三個人瘋狂地寫企劃、到處宣傳和募款,終於即時籌措到足夠的經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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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多月後,Dave把沉睡的我搖醒,「他們快要把馬匹準備好了。」
「幾點了?」我對著Josh咕噥著。
「七點十五。」
我慢慢地將身體挪出帳篷的小圓門,帳篷頂已經被昨夜的露水給浸濕了。我顫抖著把腳滑進鞋裡,至少還要兩個小時,陽光才有可能照進那個深且寬的山谷,帶給我們期盼的熱度呢!
我們在阿根廷巴里洛初(Bariloche)南方三小時的Lago Puelo 國家公園,等著牧人可洛洛(Conono)。可洛洛住在這山谷中,偶爾為攀登者以及徒步者簽馬,來賺取額外的收入。我們當天的打算是徒步十八英里到Turbio河分叉的地方,那兒它的支流之一,特比歐支流四號(Turbio IV),會切穿另一個山谷。沿著該個山谷繼續往上,我們就可以找到皮里達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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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h,有人在說話。」我低聲說道。這已經是連續第二天的早上,我被不想聽到的聲音喚醒了。
「呃?」
「有人,有人在那兒。」我往外指著,那時我昏昏沉沉地,真希望自己只是在做夢。三個人的身影愈來愈大,終於站在我們帳篷的外面。「哈囉,」我漫不經心地打著招呼,Josh也探頭出來。
「Paul?」Josh不可置信地叫著。他看著上個攀登季才結識的友人,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問這個不速之客,關鍵性的下一個問題,「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們今天就要泛舟出山了」,這個來自加拿大的攀登者回答,「我們已經在這裡十六天了。」
「你們去哪兒了?」Josh壓抑著他的語氣,盡量裝作若無其事。我屏氣凝神等著他們的答案,一邊想是不是該把Dave叫醒。
「皮里達斯山。」
就這樣,我們這趟行程唯一確定的東西,硬生生地被丟近河裡。一位當地的嚮導,把當地的資料把守地好緊,等到自己已經成功地登頂了皮里達斯山,才讓他的加拿大朋友去爬。我們盡最大的努力,還是對這些消息一無所知,儘管該座山的首登已然化作泡影,我們仍然決定繼續向前,找一條新的路線攀登到該座山的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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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十天,揮別了我的三十一歲生日,又經歷了許多第四、第五級的往起攀點邁進的前奏攀登,我們終於立足在一道乾淨、爽利、灰白的花崗岩大牆下,凝視著一道細小的裂隙以及開放式的內角系統,往天際線飆去而不知所終。我們決定把攀登切割成段落,兩個人輪流先鋒段落中的繩段,第三個人則背負著剩餘的裝備,沿著跟攀者帶上架好的固定繩,爬繩上升。
「我看我先來吧」,Dave在我們都立足在大牆上,懷疑著此路通不通的時候說出了這句話。「如果你們兩個都沒有意願,我願意當開路先鋒。」Josh和我點頭同意,然後兩人以剪刀、石頭、布來決定誰爬繩。我輸了,Josh隨即轉身確保Dave。
下午的大部分光陰,Dave和Josh輪流先鋒,我則一直在爬繩。裂隙系統結束了,我們鐘擺到岩面另一頭一道直開的手掌裂隙,唉,那是我「爬」過最好的手掌裂隙了。快到黃昏時,我們抵達一道平台,Dave和我交換角色。
我先鋒的第二繩段才爬了二十多公尺,太陽就眼看要西沉了。我往右移動尋找通路,想要抵達把上方岩壁一分為二的裂處。卻只看到無法保護的駭人岩面,「運氣不好」,我自語著。決定繼續往上。接下來的七、八公尺,是我有史以來先鋒過最好、最完美、最抓得住的手指裂隙。裂隙快結束前,我的腳在才放的藍色TCU(註:Metolius一個小號的機械岩塞)上輕貼著岩隙,往左上可以抓到的是個很固實的外角。外角的手感很好,爬這個外角沒有問題,但當我繼續往前望去,接下來的三公尺的路段,卻讓我的胃開始翻滾:那可是一攤鬆動的亂石呢。我將身子撐上剛抓到的外角,心裡一邊想著我該怎麼過去,一邊還嘀咕著屆時要怎麼做,才不會讓繩子搗下這堆凌亂的牌局,把三十幾公尺下方的Josh和Dave砸個頭顱開花。我躡手躡足地過了平台,抵達了另一條裂隙的下方,喔不,是兩條裂隙,一條纖細,一條由內往外綻開。我咕咚地放進兩個岩塞,一個粉紅色的tri-cam,以及一個藍色的camalot,才終於朝漫起的夜幕叫去:「確保解除!」Josh輕巧地走過那亂石平台,只弄鬆一塊籃球大小的落石。在Josh大叫「落石」聲中,Dave技巧地躲開致命的攻擊。
三人重新聚首在亂石平台上,Josh向右開始他的先鋒,我跟攀,然後先鋒下一個繩段,在光線相當微暗的情況下,我試著把一個機械塞放進眼前的裂隙,「呃,這暗暗的東西不是裂隙,是青苔,這麼暗什麼鬼都看不到。」我嘲笑我自己,然後慢慢地倒攀回平台上,扭亮了頭燈。
Josh指著右下方的兩個平台,徵詢著「不如垂降到那裡,露宿一晚?」我們點點頭同意。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就連接在六個塞子架的固定點上,就著鹹鹹的油鹽餅乾,啜飲著珍貴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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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美麗的日出將它的耀眼光彩滿滿地塗抹在安地斯山脈,以及無雲的藍天上時,Dave問道:「誰要為今天的攀登揭開序幕?」沒有人願意脫下暖暖的襪子,把自己的雙腳塞進冰冷的,狹窄的,令人痛楚的攀岩鞋中。「是不是猜拳決勝負?」「還是玩單雙吧?」我建議著,他們也點頭同意。「好,數到三,出一個手指或不出手指,一、二、三、出。」我四下環顧,看到他們的兩個拳頭,「操,好吧,把裝備給我」。我想這是還帳的時候了,我一邊準備著裝備,一邊聽著Dave和Josh剪刀、石頭、布來決定誰跟攀,誰爬繩。Josh「贏」了,他爬繩。
離開平台之前,我喝了一口水嚥下當作早餐的濃稠能量膠,平撐、貼踩、在晨光閃耀中,將手腳塞進漂亮的手掌裂隙中,悠悠上升。翻過一個小天花板後,終於抵達原先瞄準的裂處,我頓了一頓,Josh大喊的聲音傳來,「那邊的情況看起來怎麼樣?」
「啊,有一個很大的煙囪,或者是一條手掌抑或手指大小的裂隙。」
「接下來呢?」
「什麼都沒有」我回應著,意指裂隙綻開之後的空白。他們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
「Dave說他要『那』個繩段」,Josh往上大聲喊話。
「太棒了,我站的這裡正是適合確保的平台」,我放進兩個機械塞和tri-cams,即往下喊道:「解除確保」。
我把Dave確保上來,他先是往煙囪行去,寬敞的通道中偶有仰角的動作。他一下外撐、一下塞擠著,只差毫釐地往上越過了一堆亂石,而沒有撼動亂石。在一個漂亮的外角地形上,他找到小小的確保地盤,我跟攀到Dave身邊,為Josh架設好固定繩。
「你要這一段嗎?」Dave比劃著下一個繩段,問著我說。我懷疑地看著眼前五公尺平滑、無法保護的岩面,以及接下來不知道是否有裂隙的內角。
「呃,還是你來吧!」我遲疑的語聲帶著嗚咽。
「好吧,走一步算一步。」
我交給他保護的裝備,設定好確保。他往右平移了一步,在高處置放了一個支點來屏障確保點。他的動作謹慎而虛弱,最後轉身抓住了固定點,說:「我看我們應該鐘擺過這一段。」
「太好了」,我鬆了一口氣,我不用再擔心著他墜落到我下方,然後我們需要帶著傷者Dave連續垂降十七個繩段了。我拉緊繩子,將Dave輕輕往下放,他往後拉身,增加速度和勁道,大幅度地往前方盪去。在他的身形穩定下來之後,等待著的是將近二十米的美麗絕倫、手感優良的手指裂隙。
在跟攀那段裂隙的時候,我馬上就對我的膽怯後悔了,我怎麼把這麼漂亮的攀登拱手讓人?結束了該個繩段,只離山頂不到三十米了,我給Dave一個high five讚賞他的漂亮攀登以及他在手指裂隙結束後,還得在清晨的清冽繼續爬過驚悚的困難岩面。我沿著亂石嶙循的山溝往上爬,抵達了山頂稜線。我把繩環繞在一塊大石上,在確保Dave時,欣賞著眼前展開的安地斯山脈的山色。很快地我們三個人沿著山脊往最高點前進,讚賞著湛藍的天色,這可是巴塔哥尼亞罕見的藍啊。一會兒,我喃喃唸著我的登頂心語:「嗯,我們完成一半了,山頂才真是最好的折返所在啊。」